与麦子重逢

本文转自：湖州日报

○ 晓 慧

五月的南风再度吹来，苦楝花开了，天不会再冷了。村前那片田地的麦子已经长了很长的麦穗，阳光在这片青葱之间浮光跃影，要不了一个多月，它们就会变得沉甸、金黄。

每年端午左右，麦子就成熟待收了，也是一个半年度过去了。不得不感叹，今年又过得那么快呢。每年春天，山上的檫木花开得星星点点，燕子从老远的南方飞来，杨柳又青了，樱桃又红了，直到满架蔷薇一院香。年年又年年，周而复始，到了某个年纪，我甚至不再感伤于时序的更迭，我更愿把这一切当作是与熟稔之友的重逢。

空闲之余，我时常沿着这片麦田散步，就像“林中路”一样，这是我的“田间路”，我私自将此当作一片自我天地。春风吹，麦苗青青，谷雨过，麦子抽穗扬花，直到大片的金黄璀璨，我能想象梵高画作里阿尔的麦田也是这般金浪起伏。从小满到芒种，麦子走向生命的顶峰，因了这踏实朴素的节气，麦子似乎也添得了一份笃定。不多久，麦子将变成更多的面食，它们被做成面条与江南的春笋、东海的黄鱼相遇，演绎出鲜美荟萃的极致；它们被擀成一张张饺子皮，包裹上荠菜、笋丁等馅料，浮起在漂着葱花、猪油的汤里；它们与梅干菜、肉馅摊成薄薄的一张饼，经过高温的烘烤，变成咬起来脆脆的烧饼。麦子与不同的风物相遇，也保留着那份质朴的初始。虽然不是北方人，我却从小很喜欢吃面食，由麦子制成的面食落胃饱腹，让人感到亲切朴实。是啊，小时候感冒发热，吃不下饭，妈妈就会给我做一份青菜汤面，病中餐食，多少恢复气力。

一年又一年，我与麦子不断重逢，与大地上的物事不断重逢，而麦子也在不断经历着春天，像极了每一个简单而平凡的日子。这是一粒麦子的故事，也是人间的烟火与生活。每年这时候，此地的朋友圈里会晒出烧“野火饭”，摘樱桃摘桑椹摘覆盆子，钓小龙虾剥野笋，这重复的日常就是我们每年生活的一部分。当麦子经过烘焙做成面包甜点，搭配咖啡、柠檬红茶，再加上鲜花点缀，也会成为一道精致的下午茶。在充满劳绩地生活之外，我们还有一些诗意的栖居。麦子告诉我们，包子、面条、鸡蛋饼是平常的充实，而甜点下午茶是偶尔的点缀。

金银花开了，茭白业已长得很高，“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又一个春天就这么过去了。这是我在过去三年无比盼望的一个春天，可我也把它当作任何一个春天一样珍重对待。视之珍贵，亦视作平常。村前河滩边那片青嫩的水芹，村子附近山中烂漫的映山红，田埂上随意生长的棉线头草，与麦子一样，它们重复着岁岁枯荣，而我不觉厌倦，只感到故旧熟悉。任云卷云舒，麦子在田间重复了千千万万遍。

生活并无太多的波澜与惊喜，但是拥有寻常与熟悉的陪伴何尝不是一种幸福。与麦子重逢，就像一个承诺，一种信守，我们都没有失约。庆幸而宽慰，当一切仍旧年年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