酿好冬酒过大年

本文转自：赣南日报

□郭迪善

立冬之后，出现霜冻天气，早晚温差大，晌午晴朗，冬阳暖和，农村渐渐进入食物冬藏和农活冬闲时，生活在南方的客家人可以放下心思办年货了。酿好冬酒过大年，便是赣南农村最时兴的传统习俗。

冬酒，顾名思义，是冬天酿制的糯米酒。冬酒，色泽金黄，气味清香，口感醇厚，深受老百姓喜爱，农家过年都会自酿糯米酒享用。

酿冬酒是个技术活，下数繁多，存酿时间长，工艺精细，程序复杂，不仅对糯米、酒饼很讲究，而且对酿酒工具消毒、水质卫生要求也很高。正所谓，好材酿好酒，好酒不上头。乡亲们说，立了冬的水水质好，酿出来的冬酒不易腐败、变质，便于冬藏，封缸后甚至可保存到来年冬天。

冬至日是最忙碌的一天。从上午到傍晚，村村寨寨、各个屋场的家庭主妇都在煨冬酒，乡村里烟雾袅袅，酒气扑鼻，酒味飘香。这天，男主人也没有停歇。家家户户的男人似乎串通好了一般，他们一手抓上一只线鸡，一手扛把锄头挑上一篮子供品，带上子孙们一溜排地进山扫墓祭祖。回来时，又一起到屋场的厅厦（宗祠）烧香敬神放爆竹。祭祀完毕，又忙着为冬至节准备丰盛的晚餐。这一切好比导演好的戏一样，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欢乐。

时间很快到了大年除夕。这天，万家灯火，鞭炮轰鸣，烟花冲天，家家户户欢欢喜喜地围坐在一起过大年，品冬酒，尝佳肴，一派浓厚的年味景象。

说起酿冬酒过大年的事来，农村的屋场有一个不约定的风俗——老一辈人习惯性地把酿冬酒的手艺作为衡量女人能不能干的一个标准。若哪家媳妇过年的冬酒酿得酒味纯香，酒劲又大，屋场里的人都会纷纷夸赞这个媳妇心灵手巧，能干有福气。每逢冬至日煨酒时，辈份高的老人会从上屋走到下屋，从东头来到西头，看看谁家蒸了几斗糯米、酿了几缸冬酒。在年初二的品酒议事会上，老人会有意无意地说，上屋的张嫂冬酒酿得多；下屋王阿婆的冬酒酒味十足，酒劲很大；东头的三姣嫲冬酒酿得醇香甘甜……受到表扬的家庭，男人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

其实，乡亲们酿冬酒都有自己一套小秘方，一般是不会告诉别人的。记得小时候，母亲酿冬酒讲究用上好的糯米、上等的酒饼、优质的山泉水，左邻右舍都说母亲酿的酒好。那时候，我们家缺少劳动力，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承担了生产队犁田耙田的农活，母亲心疼父亲辛苦，便想着法子酿上几缸好冬酒，让父亲来年春耕生产收工后，晚饭时能喝上两碗，暖暖身子、解解疲劳。母亲酿冬酒选择用冷水田栽种的中稻红糯米或杂交糯米，她说，红糯米蒸出来的冬酒劲大不上头，喝上一两碗就能过瘾。酒饼则用雄酒饼，不用甜酒饼酿酒，父亲说甜酒喝了不过瘾，还会胀肚子。每次酿酒，母亲都会叫我去后山挑几担清澈甘甜的山泉水，山泉水酿的酒干净卫生，味醇酒香。时间一长，母亲酿冬酒的手艺在屋场里出了名。

后来，我娶了邻村的一位女孩做媳妇，媳妇在公社的一个下属单位工作，在那个年代，我算是攀了高枝。媳妇心地善良、心灵手巧、勤劳能干，做家务是一把好手。她传承了母亲酿冬酒的秘笈，娴熟地掌握了技术要领，还把这手艺带到了县城。20世纪八九十年代，县城里的居民没有用上液化气灶，还是用柴火灶烧水煮饭，逢年过节家里来了亲戚朋友，都习惯在家里招待。媳妇就买来饭甑、酒缸等酿酒工具和糯米酒饼，试着酿两坛冬酒过大年。她第一次酿冬酒就 “一酿成名”，同事们知道我媳妇酿的冬酒好喝，纷纷来到家里喝冬酒。记得有两年春节，她还酿出两坛红酒。按农村说法，过大年酿了红酒家运会很好，红酒要留着自家享用，不会告诉人家。可媳妇不计较这些，亲戚朋友或同事来了，她高兴地取出红冬酒招待客人，说是大家喝了红酒，新年都能交上好运。

时代在变迁，社会在进步，现在的城里人都住上了高楼大厦，用上了液化气灶，柴火灶已成为过去，酿冬酒大过年的习俗，在城里头也已成为供回忆的往事，只有在农村，还尚存这种欢乐有趣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