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旧时味

本文转自：厦门日报

胡美云

读苏东坡词，品诗词里的美食，有鱼有肉有笋还有小时蔬，都是些再平常不过的食材，却被诗人烹得活色生香，正当胃里心间的馋虫被撩得生猛的时候，一句“人间有味是清欢”现于眼前，胃间的馋依然馋着，心却宁静了下来，一些温暖的记忆缓缓而来。

想起大丫头读高中时寄宿，只有周末才可以回家。每到周末双休时，餐桌上必定是依着大丫头的喜好摆上用心制作的菜肴：或当地海鲜，清蒸白灼；或他乡小吃，一边百度，一边量盐滴酱，不敢丝毫差错地奋战于厨房。

如此这般努力着，将难得清闲的周末大部分时间都贡献给了嘈杂的菜市场和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只因为某个周末，班级老师鼓励学生留宿，丫头却坚持要回家。问其缘由，她给的答案是：家里的饭菜香啊，想念呢！

那一瞬间，心便软了，满足感、幸福感弥漫整个心间，那些忙碌便都有了人间值得，都有了温度。

大丫头是个自小独立惯了的孩子，对我们的要求与依赖极少，少到有时候会让我心生作为妈妈的失落与难过。幸而她对我做得并不大精致的家常便饭竟也是有依恋想念之心的，遂又心喜心安了许多。

想起儿时母亲柴火灶下老瓦罐里煨的金黄色鸡汤，撒一把炒米，一定是父亲归来的日子；煮一锅米面，就是节庆的时光。想起白米粥咸菜吃得寡淡的日子，母亲用一把油菜和一勺菜籽油就能熬出美味四溢的青菜粥……

那些母亲用粗糙的食粮做出的旧时味，温暖，却无不弥漫着爱与努力的味道。它牵引着成长时的我们每天带着欢欣奔向家的方向，带着时时崭新的期待奔向灶台。它牵引着成年后的我们，指引着家的方向，将或远或近的乡愁浓抹淡彩得恰到好处。

成年后的我，在那些走南闯北为谋生而努力的日子里，也有这样的旧时味，伴着成长，温婉着岁月。

譬如红烧狮子头，于我，最美味的一定是1998年在常州时，食堂里五角钱的那一份。那时不过400元的工资，不舍得每日都打，便隔两日打一次解馋，一日念想一日享受，把作为食物的那份美好耕酿得恰到好处。以致后来离开江苏，独独对那红烧狮子头念想了许多年。后来再次到访常州，去饭店吃饭必定点一份。精致的餐具，熟悉的美食，诱人的汤汁，轻尝一口，那些过往的岁月，那些青春年少独自在异乡努力的时光，便渐渐清晰了起来。

前几日吃午饭时，在常潜迹的文学群里看到有人发了一小碟精致的家常菜。一只白瓷青花的小碟子，装着红色的炒苋菜，艳丽的汤汁里藏着几棵饱满的蒜子，色泽诱人，隔屏飘香，望之令人食欲大开。很自然的，关于吃第一盘炒红苋菜的记忆便温暖地漾开了。

那些熟悉的旧时味里，藏着许多我们对旧人旧事旧物的依恋，记录着许多再也不复返的时光和那段时光里的自己，一点一点，被时光过滤得染满着温暖的颜色，轻轻念起，便是怀念，心生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