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悬艾草过端午

本文转自：衡水日报

刘峰

光阴，仿佛一匹烟色的老马，轻车熟路地迈向农历五月，该悬艾草、包粽子、煮咸蛋、吃豆糕、饮雄黄了……

艾草长在陌上，得去收割。父母是一对有心人，历年端午门楣所悬的艾草为两人所培育。在家里的那几亩麦田中间，有一处沟渠，长着几丛艾草。早年，它们与蒲公英、益母草、狗尾草、苘麻、苍耳、蓟草生长在一起，不分彼此。父母看中了这些艾草，锄掉其他野草，只留下它们。经过精心培育，艾草旺盛了起来，到了农历五月初五，竟绿油油地占满了整个沟渠，有一种“端午时节草萋萋，野艾茸茸淡着衣”的韵致。

节日一大清早，父母带我去割艾草。只见金灿灿的麦田中间，宛如卧了一小片绿云。“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一阵清风吹过，金色的麦浪涌着碧绿的艾草，俨然一匹美丽的刺绣在风中抖动，沁人的清香让人忍不住深呼吸。摘下一片艾叶，承接泠泠而下的露水，轻轻滴入眼睛，顿觉两眼清凉、双目明亮。

“嚓——”随着镰刀晃过，一根一米多长的艾草就到手了。天光之下，它是那么的秀美，草秆灰绿灰绿的、叶面碧青碧青的、叶背银白银白的，生着丝滑丝滑的茸毛，从切口处，冒出青嫩嫩的汁液，散发着沁人的药香，予人一丝清凉。

割了艾草，父母下了水渠，又割了状如绿箭的几束菖蒲。

天青处，细似牛毛、亮如银针的雨又在悄悄下了。雨下，烟起，远远近近的物景，一派朦胧、又迷离。“细雨湿流光”，猩红的石榴花，洁白的栀子花，映衬着粉墙、黛瓦、苍檐、朱门、绿窗，鲜妍、古雅而明丽。弯弯曲曲的石板路，从小巷里甩出长长的青袖，古意幽幽。好一轴乡间端午烟雨图！

在斑驳的老家门楣，去年悬挂的艾蒲已干枯。父母搬来梯子，让我取下旧年的艾蒲，清除残存的蛛网，将朱色的门楣擦拭一新，然后将鲜润的艾蒲悬于门楣。

挂艾蒲有讲究。遵照故乡传统习俗，须用红头绳将艾草和菖蒲绾在一起。艾草，是一种吉祥草，驱百病、纳百福、保健康、佑平安。而菖蒲，是天中五瑞之首，叶如剑状，斩邪驱瘟，祛病免灾。民谣云：“五月初五过端午，天师尊神骑艾虎，蒲剑利刃斩百邪，鬼魅瘟神入虎口。”两者搭配，珠联璧合，浑然天成，堪称绝配。

有趣的是，羽形的艾叶和翅状的菖蒲经我的巧手一摆设，仿佛一只展翅欲飞、美丽吉祥的绿凤凰，而那红头绳，恰似凤冠。艾蒲香里，一家人纷纷围拢欣赏，啧啧称赞。

余下艾草，大有用处。炊烟袅袅里，将一小筐艾叶倾入一大锅水里，烧沸成碧，然后倒入澡盆，就成了民间药汤，节日当天沐浴，可驱体内湿气、护肤养颜；若将艾叶晾干，装入菱形的、圆形的、扁形的、心形的彩色布包，就制成了香囊，挂在身上，有古代仕女之风致；悬于蚊帐，可驱虫辟邪，令满室生香。

自古，有“艾烟寻水”一说：古时行军打仗，为了寻找水源，往往就地焚烧艾草，观察艾烟往哪里钻，所钻之处，必有水源。依据此理，若将它们制成艾条，灸在肌肤，可除体内湿毒，治病去疾，提升阳气；若将干艾叶搓成辫子，焚而舞之，可除屋内瘴气，消杀毒虫，保全家安泰。

“日暖桑麻光似泼，风来蒿艾气如薰。”眼下端午佳节将至，多希望快快回到故乡，循着父母当年的足迹，将陌上青青艾草收割，无比虔诚地悬挂在朱漆剥落的门楣，重新将老去的往日欢乐时光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