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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转自:温州日报
葛亦虹
当我急赶慢赶到达东门码头时,瑞安到温州的那几条船还停泊在塘河河埠头,此刻船头的老大正在整理着船缆绳和船篙,码头上人也嚷嚷地陆续登船,我的心顿时松弛了下来,庆幸自己没有迟到。这一年我十八岁,每个星期一要乘这时间的轮船去塘口一家工厂上班。
我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汗珠,也紧随着大家上船。
这种轮船的船舱是长方形的,从门口走进去,左右两边分别摆有两排长凳,每一排有四张长凳,每一张长凳有四五个人可以坐。
进了船舱,我往往紧靠着墙壁的凳子坐,然后拿出面包往嘴里塞,这时船舱里卖老鼠药的声音已然响起,我这边刚刚把面包咽下,老鼠药的药效还没有听清楚,船舱正中间又一个声音响起,原来卖老鼠药的已经悄然退场。紧随着的是一个穿旧长袍的盲人带着小姑娘开始了唱道情,那个长长的渔鼓在盲者的手掌敲击之下,发出嗡嗡的乐声,小姑娘打着简板附和着,大家嗑瓜子的声音、说笑声音、孩子的哭声慢慢都被这渔鼓的音乐所掩盖,“贤兄啊,你今天是特地到此还是……九妹啊……”虽然是盲人,嗓音却洪亮,唱得十分动情。他唱完了,几个老大娘眼睛都润湿了,一边说着“祝英台如何如何”,一边掏出皱巴巴的手帕,慢慢摊开,拿出里面的几个角子,放在小姑娘递过来的破帽子里。估计这道情所唱的祝英台故事这些老大娘早已经烂熟在心,可是每次听,她们仍然要落泪,仍然拿出那些散角子递给小姑娘。
这时,传来船老大的喊声:“九里到了!”九里是这趟船的第一停靠站,九里南岸靠塘河有一个亭子,名唤“九里亭”,是瑞安城关人送别亲人出远门的最后站点。柳永的《雨霖铃·寒蝉凄切》:“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这里写到的“长亭”不就是咱们塘河的“九里亭”吗!可以想见在古时,瑞安人出远门,一家老幼搀扶相送,走走停停,一直走到九里亭,出门人饮过送别酒,踏上船儿挥手作别;相送的人们看着船儿扬帆起锚在塘河上杳杳而去,仿佛心也被带走了一般,塘河水啊长悠悠,万里送行舟。
船舱里刚刚听唱道情的安静局面被这老大一吆喝,顿时骚动起来,客人上上下下,进进出出,我从船舱窗口往埠头看过去,那个盲人在小女孩的搀扶下正踏在长长的跳板上,晃晃颤颤的背影让人心酸,估计他们要等下一班的轮船再上去唱了。
船继续前行。船里说快板的、唱鼓词的、卖牙疼药的轮换着来,各种此起彼伏的声音中我也到了塘口。
我上班的工厂就在塘口的北岸。
厂子不大,大约有五开间二层楼,坐北朝南,白花花的塘河就横在厂的门口,一条小路沿塘河边进到厂子来。
厂门口几级石阶就是往西行的船只停靠的河埠头,我和工友经常在厂门口面对面坐着,拉着锯子,把一些电线杆一般粗的铁柱子锯成一段一段的,我们一边锯着,一边看塘河两岸轮船上下的风景。
每天从温州到瑞安的船大约有四趟,上午两趟、下午两趟。
船到埠头了,有时一个老汉挑着很重的稻箩,摇摇晃晃地从跳板上一步一步挪下来,那些空手没有行李的乘客赶紧上去搀扶,嘴里嚷着挑这么重的担子干嘛;有时一个瘦小的女人背上布兜里兜着一个孩子,腰间缠着行李,一只手紧紧攥着一只咯咯叫着的老母鸡,另一只手还牵着一个流着长长鼻涕的孩子,从船舱里出来,河埠头几个待船的散客见此情景“噔噔”小跑过来,把孩子从起伏不定的船尾上接过来……
靠岸的船卸下客人和货物,汽笛一鸣,发动机“腾腾腾”发出巨响,船要走了。这时从远处跑来一两个客人,沿着河边挥舞着双手大喊着“等等……等等”,船老大早已习惯了这种场景,赶紧扎下马步,突出身子伸出宽大的手掌,拉紧客人的手登上轮船。客人们登上船后,咧着嘴一边大口呼气一边笑个不停,那种快乐仿佛得了黄金一般,他们用袖口擦着往下滴的汗水,喜滋滋地找座位去了。船舱里的人也会自动挤拢一点,匀出长凳的空位给刚上船的客人坐,客人也会很感激地不住点头,船舱里一派和谐的景象。
河埠头,刚刚送走一拨客人,暂时有点冷淡。再过个时辰,渐渐又有客人聚拢,等待下一班轮船。那些早到了的乘客,往往倚在我们厂的门口,看我们拉锯,经常有人问,你们得多久才能把这圆卵卵的柱子锯断呢?三四天吧!工友总是这样回答。到如今四十多年过去了,我惊讶于那时一整天这样坐着锯铁柱,怎么就不会单调、枯燥、乏味呢,也许就因为那时满心满眼是塘河、河埠头、轮船、小舟和朴素而善良的人们吧!
沿着厂的围墙还堆着一堆堆稻秆,那是厂里厨房烧饭的柴火。冬日有暖阳的日子,我吃了午饭,就把饭盒在塘河里一洗,扔在稻秆堆上,随即自己也躺上稻秆堆上晒太阳,闻着稻秆的香味,听见船夫划船发出“欸乃”之声,看着河水泛起小浪,我就这样眼睛半开半合,和过往的轮船顶上的人们睥睨相望,那种惬意和轻松后来几十年再也没有过。
我们厂除了在塘河北岸的厂房外,在南岸有一个简易的冲床车间,我和工友经常抬着锯成段的铁铸子去南岸的车间打洞,去南岸要经过一条横跨塘河的“塘口桥”,“塘口桥”旁边有一株枝叶繁茂的榕树,榕树的枝叶覆盖着桥北岸一边,桥北岸一边树荫里好些人坐在栏杆上聊天,这里就像镇里的文化聚集地,这里有最粗俗的话语,这里也有最淳朴的情感。
当我这个细脚伶仃、豆芽菜一样瘦的人和工友抬着铁铸子,一边的肩膀斜塌下去,歪歪斜斜从桥中间走过去时,桥上总会爆发出一阵阵哄笑声,当然有些人也非常好意地过来帮我抬,我也就在大家的哄笑声和帮忙中和他们熟络起来。
慢慢地我在当地也有了几个好朋友:典峰、宗敏、陈娟、还有一个叫阿坦。那时食品极其匮乏,嘴巴里淡得很,又没有东西可吃。有一天,阿坦说,对面小河边有一家生产粉丝的厂,咱们去那里弄点生粉过来,做粉羹吃怎么样。宗敏说,我家有煤油炉。陈娟说,我药店里有红枣。典峰说,我们供销社里有白糖。就这样定,大家击掌叫好。
一个月亮盈盈的晚上,我们悄悄聚在桥下第一间屋子——宗敏家也即陈娟打工的药店楼上,做“藕粉羹”。在昏暗的油灯下,大家都蹑手蹑脚走上楼梯,生怕吵醒宗敏的家人。陈娟负责做羹,月亮照在她脸上,朦胧中,她的侧影仿佛陈逸飞画的《海棠依旧》里那位江南女子一般娴静美丽,我看呆了。那一晚,我把陈娟的婉约尽收眼底,却不曾看清陈娟到底放了哪些料,我吃的是什么粉做的羹,但是人生一路走来,就是那晚的粉羹最好吃,那晚的月光最好看。
宗敏有一把小提琴,工友培荣有一把二胡,两三个人时也提议过,能不能聚在一起唱歌,但是宗敏是采购员,经常出门去;培荣是厂里的骨干车工,加班的任务繁重;陈娟在药店里也分身乏术。这个愿望最终没有实现。
后来我回城了,后来宗敏出国了,后来陈娟也到外地了……
我经常想象一个画面:我们几个人倚靠在厂围墙边的那堆稻秆上,或者坐在河埠头的石阶上,由宗敏拉小提琴,培荣拉二胡,我们大家唱着歌:“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欢乐的歌声……”歌声在塘河的上空久久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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