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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表叔别传
本文转自：济南时报
□庞新华
陈小七，我的小表叔，因幼时弟兄姊妹多，家庭困难，便过继在我家，跟着我的父亲长大。父亲长他十几岁，长兄如父。
小表叔从小顽劣，淘天淘地淘人心。父亲用三十块钱的月工资资助他做个小买卖儿，做不了多久便成了坑蒙拐骗的“白日鼠”，往香油麻汁里掺棉籽油，给酱油醋里兑水。
小表叔身体瘦小，但脾气暴躁，在村里是个动不动就抡三板斧的“黑旋风”。更不用说菜园子里偷瓜、苗圃里摘杏，堪比“鼓上蚤”。1983年“严打”的时候，小表叔卖棉花在里面掺沙子，被抓了个现行，在乡派出所关了好几天。最后游街，背上插了个牌子：泼皮无赖。
我家的表叔也“数不清”，人数众多，八九个，小表叔最是特立独行。虽然劣迹斑斑，但对生父生母、对我的父亲母亲极尽孝道。卖了家里唯一的耕牛给生父看病；20世纪80年代我们还不知道卖血是咋回事的时候，他卖了血给母亲在供销社称桃酥和江米条，剩下的钱给自己买了发蜡和喇叭裤，惹得父亲将其大骂一顿。前几年听说父亲病了，骑着“大金鹿”急三火四赶着来医院，半路车座子坏了，五十几岁的人居然骑着车大梁跑了好几里。
在我记忆中，小表叔年轻的时候，在村里打架经常说的一句话：妈的，老子命硬，现在死了也不算夭折！这两年再见他，在我们晚辈面前，已经安静到有一些拘谨。前些年，在镇上学校的食堂当厨师，老板莫名其妙解雇了他，后来才知道是因为同村的人去找他，叫了他的小名儿：粪叉儿。即使这样，小表叔也没有跟人家生气干架。只是说：是啊，你说谁愿意让一个叫粪叉儿的掌大勺呢！小表叔，确实老了。
父亲与小表叔既是兄弟，亦如父子。母亲深明大义，也从来没有嫌弃过他。在这个大家庭里，小表叔慢慢也消磨着各种戾气，娶妻生子，过着自己平静的生活。2014年父亲去世的时候，小表叔哭得最凶，他说：这个世上再也没有把他当亲兄弟当儿子的人了。
小表叔年初刚刚去世，他的儿子在县殡仪馆搞了一个遗体告别，悼词最后有一句“享年66岁”，小表叔既不德高望重，也没啥特别的贡献，让人觉得糟蹋了享年的“享”。
他这一辈子啊，几十年晃晃荡荡、跌跌撞撞，受了不少苦，遭了不少罪。既捣蛋，又倒霉；既浑蛋，又混沌；既可怜，也有一些底层人简单的可爱。
唉，转念想一想，不管怎样，也算对得起“人生”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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