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元朝西僧的交往范围

从忽必烈可汗尊萨迦派法主八思巴为帝师，为历代统治者效仿。除了所敬奉的帝师外，还有其他教派法主深受可汗们的尊敬，形成了西僧与蒙古上层之间交往的范围网。除可汗宫廷之外，各宗王所供奉的萨迦派喇嘛也有五人之多。

西僧在当时有着很高的头衔，与上层统治者关系密切。宗王家族供养上师是从阔端系开始。窝阔台时期，公元1235年分封西夏故地于窝阔台次子阔端，从此阔端家族镇守西北安置在河西凉州。从阔端供养上师萨迦班智达开始，阔端家族与藏传佛教西僧之间关系密切。

窝阔台时期“蒙哥汗与止贡派。阔端与萨迦派，忽必烈与蔡巴派，阿里不哥与噶玛噶举派，旭烈兀与帕木竹巴，——结为‘施主与福田’的关系。”《红史》中有这样的记载“西夏杰廓王的转世是蒙古王子阔端，阔端到北面都城时，在以前西夏杰廓王被杀的地方修建寺庙，并将杀害杰廓王的人家全部族灭”，为阔端统治西夏故地提供了合法性。

阔端管理西夏故地并虔诚信地奉藏传佛教，宣布过免除寺院僧人兵差税赋的政策，使得当地人对阔端颇为尊重。阔端死后，阔端家族权势大不如前，分迁诸王于各所：合丹于别石八里地，蔑里于叶儿的石河，海都于海押立地，别儿哥于曲儿只地，脱脱于叶密立地，蒙哥都及太宗皇后乞里吉忽帖尼于阔端所居地之西。”

阔端次子蒙哥都曾与上师（八思巴）一起去六盘山拜见忽必烈。而阔端把女儿墨卡顿公主，嫁给八思巴之弟额达恰那多吉的。《汉藏史集》说恰那多吉至凉州后，“汗王阔端让他穿蒙古服装，并把公主墨卡顿嫁给他。他朝见薛禅皇帝后，薛禅皇帝封他为白兰王，赐给金印，并为他设置左右衙署，委派他治理整个乌斯藏地区。在整个乌斯藏和萨迦派中，他是最早得到王的封号和职位的人”。无不说明阔端家族信奉藏传佛教。

对于忽必烈三子忙哥剌，安西王家族，忽必烈赐京兆分地，驻兵六盘山，管辖河西、吐蕃及四川部分地区军民之争。关于忙哥剌的宗教信仰问题学术界观点不一，但从《红史》中记载，忙哥剌供养萨迦东支夏尔巴家族的意希坚赞为上师，说明他是信仰藏传佛教的。

“……诏槊思吉亦里揀卜八黑思八大师（八思巴），起寺上都大内之西南，车驾时往幸焉，俾东宫皇太子以次诸王皆师事之。

商旦夕持诵，修作佛事。小心精进，不懈益虔。安西王及妃逊多礼，世子阿难丹、贴古思不花、阿董赤、公主讷论普演、怯力密失，咸受戒于商，师事之惟谨。”商在平凉崆峒山建宝庆寺，费用“皆王之所施予”落成后“王（安西王）与妃亲诣其设佛供”“忙哥剌”在梵语中有“幸福”之意，说明忙哥剌是一位藏传佛教信徒。

忙哥剌长子阿难答多被研究学者称为“历史上第一个有资格争夺皇位的穆斯林”，文献记载阿难答小的时候，曾经受到一个中亚穆斯林人抚养，影响很深，所以长大以后便归顺了回教。而阿难答沿袭安西王封号后也接受藏传佛教以贡噶僧格为供养上师。文献曾记载阿难答成年时提出修建佛寺并经元成宗同意。

而且《蒙古源流》卷四中有记载布延图合罕之子济雅噶图合罕，奉萨斯嘉·阿难达·巴达格热喇嘛为上师事情，“阿难”又是佛释迦摩尼的十大弟子之一。不难想象“阿难答”这个名字也是受了藏传佛教的影响。

畏兀儿高僧必剌忒纳·失里（必兰纳·识里）是《元史》中唯一立有专传的畏兀儿喇嘛僧人。必兰纳·识里得到元统治者的喜爱，不仅在于他有译经之才，还在于他代元成宗出家，故而得到重用。被擢升为开府仪同三司，仍赐三台银印。

兼领功德使司事和诸国引进使。又被任命为“国师”，地位仅次于“帝师”。除上述之外，还有很多畏兀儿喇嘛僧得到元廷的重用。据《元史》载，太子真金死时，忽必烈已年逾古稀，对于重新确定候选人的问题迫在眉睫。忽必烈是征询八思巴弟子畏兀儿喇嘛僧阿鲁浑萨理的意见而立真金第三子铁穆耳继承帝位的，阿鲁浑萨理死后被追封为赵国公，说明他生前位高权重。

西僧与元廷官员之间的往来

除上述所提到的西僧与统治上层之间关系密切，他们与汉文人、官员以及西僧之间也有很深的密切往来。

1.河西僧人沙罗巴

八思巴在萨迦返回北京时，带回了沙罗巴收为弟子。从1269年，年仅11岁的沙罗巴开始在京城生活和学经。由于他多才博学，在八思巴为世讲经说法时，他充任翻译，得到赏赐。之后在江南曾做过江浙释教总统，整顿僧风业绩显著，风气大正，又改授福建等处释教总统，得到好评，于1314年圆寂享年56岁。

沙罗巴以译经而传世，最著名的是所译八思巴著的《彰所知论》汉译本。一生历元世、成宗、仁宗三朝。他译风严谨，质量上乘，受到高度的评价。作为译师得到了八思巴和忽必烈的喜爱，并且得到过第五代帝师扎巴俄色的推荐。在任释教总统时，由于他正直廉明得到世人所称道。与文人儒士王恽、程钜夫、廉复等人成为好友。

《秋涧先生大全文集》中有篇名为《送总统佛智师南还》中这样说到：“释教总统佛智大师姓积宁氏名沙罗巴，华言为吉祥慧也。西番人，相嘉屹罗，父沙罗观，以象胥主译诸经，至师八世矣。

明年，率诸山长老入观，获侍清燕启沃，一言煦燠，三吴同熙，大觉未归，江东父老按牒行薹趣师南还，将行，以赠言为荣，因赋是诗以送：‘白足毗耶不易逢，鬓丝禅榻偶相同，经耒震旦三千界，人在天龙八部中；满送酒船浮北海，细熏香雾供南丰，江东父老催飞锡，要沸潮音与海通。’”从诗中可以体会出作者与沙罗巴的真挚友谊，送别时的依依不舍。以及对沙罗巴的高度赞赏，不仅“精详内典”，而且“喜读儒书”。说明他在中原任释教总统时，常访名流，拜贤士，因此深得儒士之心。

沙罗巴与文人儒士关系密切，并得到好评。在公元1296年曾率领江南诸山长老入朝。鼓山刻石记载，大德元年在京时，曾邀集傅立、雷膺、阎复、王恽等名士，开禅堂立“清香诗会”，会上与众友论“五香”之理，竞能引《诗经》以证佛说，谓“即《诗》所谓‘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德。’贵夫能复其初，而为物之灵也。”

可见其汉文化浸润之深。廉复与沙罗巴也交情甚密，并为他汉译《彰所知论》做序。沙罗巴汉文造诣极高，且兼通儒释，广结汉族儒士，在译经方面由于他译风严谨得到了高度评价。

2.桑哥

桑哥是噶玛洛部族成员，他们驻扎在乌斯藏和回纥边界，因此对于桑哥的族属众说不一，本人认为他是吐蕃士兵留在畏兀儿地区的边疆藏人。史料记载八思巴在到达朵思麻地区遇到了精通蒙、汉、维、藏和其他语言的桑哥，作为译使跟随八思巴，后得到世的赏识而提拔，始飞黄腾达，位至右丞相，成为元代理财能手。元中，成为总制院使，1287年改为宣政院，桑哥同时继续兼任第一任宣政院使和功德司使，达到了最显赫的地位。

1280年萨迦本钦贡噶桑布忤逆帝师八思巴旨意，双方不和，桑哥受命率军入藏查办，镇压贡噶桑布，并改革了乌斯藏地方的驿站供应制度，还留蒙古军队守卫藏地。对于他的政治生涯活动已广为人知，兹不赘述。汉藏史料对桑哥褒贬不一，作为一个理财家和政治家桑哥能达到如此高的地位，是与忽必烈的赏识和八思巴的扶持分不开的。不仅如此也同回回人阿合马、汉人卢世荣等官员关系密切。虽然得到了忽必烈的信任，但触犯了一批蒙古贵族和汉族官僚地主的经济利益，以及自身的一些做法遭人反对，因此最终遭受杀身之祸，1291年被处死。桑哥在执政期间提拔了许多人，发展了自己的党羽和支持者。桑哥飞黄腾达首先是离不开八思巴的支持。

八思巴十分赏识桑哥的语言天才，多次派往大汗驾前，大汗因此见识其本领，将他召来，历任各种官职，俱得胜任。《汉藏史集》中还有这样的记载，桑哥被委派为宣政院的官员时，他在梅朵热哇的德钦殿旁建了一座向上师求法的佛堂，被御史台治罪下狱。此时正有庙会，大汗派人邀请八思巴观看。八思巴说：“我们吐蕃地方，儿子被抓进监狱，父亲在街上行走都觉的羞愧。我的桑哥为向我学法修了间小房子，竟被御史台治罪下狱，我不能来”。大汗立即下旨释免桑哥的罪。

从文献中记载中可以看出八思巴非常宠爱桑哥，甚至称为父子的关系，就是有八思巴的庇护桑哥才立于不败的地位。桑哥在率兵入藏平叛，更是义不容辞。

对于《元史》中记载桑哥师从胆巴，作为桑哥的老师，胆巴与桑哥的关系《元史》中记载却恰恰相反。胆巴是元代世成宗两朝名僧，圆寂后追封为“大觉普慈广照无上帝师”。胆巴师从萨迦班，也是由八思巴推荐而得到元皇帝的赏识的。可能桑哥曾跟胆巴学过一段时间。

“至元十九年，胆巴提出西归，忽必烈一力挽留，仍坚持西去，乃从云中经河西回到朵甘思故里。这次胆巴回吐藩的原因，按《元史·释老传》的说法是“以不容于时相桑哥，力请西归”，可是看出对桑哥非常不满。

1282年回回权臣阿合马被谋杀和治罪后，桑哥影响力急剧增长。到1287年此时的桑哥位高权重，他和他的党羽帖木儿出任平章政事。经桑哥推荐或认可，大批高级官员进入尚书省供职，增强了桑哥在这一政府机构中的绝对权威，并发展了一批党羽。

1284年，阿合马倒台后，忽必烈起用和阿合马有关联的卢世荣，在汉人儒士极力反对下，能得到提拔后任命为中书右丞，是与桑哥的推荐离不开的，称“卢世荣有才术，谓能救钞法，增课额，上可裕国，下不损民”。真金汉儒对此人政策颇为反感，卢世荣最终论罪下狱。对于支持卢世荣的桑哥，也预示着他今后的下场。

桑哥党羽之一的杨琏真伽，他在江南任释教总摄十年以上，是个炙手可热的显赫人物。河西僧人杨琏真伽能长期任江南释教总摄，这与任总宣政院使的桑哥关系密切绝无疑问。杨琏真伽之子杨暗普任和林宣慰副使，也似乎出于桑哥的保荐。

至元二十八年（1291），权臣桑哥倒台被杀后，其党羽一一被逮，杨琏真伽作为桑哥的党羽，因而失势。但值得关注的是，杨暗普，在桑哥党都失势后，杨暗普仍然得到了重用为宣政院使，并在至大四年，封为秦国公。可以看出作为忽必烈的宠臣杨琏真伽，很受元世的喜爱。

对于桑哥汉藏史料中褒贬不一，汉文史料中为其立奸臣传，而藏文史料记载多美化桑哥。但在杜齐著《西藏中世纪史》中却记载，桑哥掌权时，一个有影响的僧人蔡巴嘎邓根巴为了蔡巴寺和众生的利益，曾七次去元廷，受到桑哥拉巴的侍从长期的监视，对他百般寻机陷害。看来美化桑哥也不是代表所有藏人的观点。

西僧之间不同宗派会产生很多利益冲突。如元代两大宗萨迦派和噶玛噶举派都受元统治者的尊崇，因此两大宗派为博得统治者的尊崇而各显身手。

本章从微观的角度，对个别典型的西僧的交往范围进行了论述，可以看出西僧与上层统治者之间、西僧与地方官员以及西僧之间形成了一个庞大的西僧群体体系，那些高僧大德与上层统治者、蒙古贵族之间形成供养关系，得到了很高的荣誉。再提拔自己喜爱的西僧到元廷任职，他们不止在中央，也有在地方任职。结交汉人儒士，学习中原文化同时传播和发展了藏传佛教文化。这些高僧大德在中原期间广收弟子，西僧与西僧之间有的作为庇护者而飞黄腾达，有的由于利益冲突而互相较量。这些西僧群体交织形成庞大的西僧关系网而不断发展壮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