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里还要不要加碘

本文转自：甘南日报

□施婕

碘盐”在国人饮食中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我国曾是全球碘缺乏病严重流行的国家之一,于1996年开始实施全民食盐加碘政策,覆盖了31个省份。20多年间,我国基本消除了碘缺乏病,居民碘营养不良的状况得到极大改善。然而在同一时期,甲状腺疾病的发病率呈上升趋势。因此有人不禁提出疑问:是不是食盐加碘导致了甲状腺疾病?

面对质疑,《中华医学杂志》近期刊登了一篇论文,评估了国人碘营养状况与甲状腺疾病患病率间的关系。研究肯定了全民食盐加碘的健康贡献,同时也表示,碘摄入量的增加没有导致甲状腺疾病患病率显著增加,碘缺乏的危害远远大于碘过量,人们不应因“病”拒“碘”,因噎废食。

加碘20年有啥改变

这项大规模调查纳入了我国31个省份近8万名参与者,通过持续3年的大数据收集,揭开了20年间食盐加碘与甲状腺疾病之间的“真相”。

“1996年到2016年,我国经历了‘全民食盐加碘—下调碘浓度—各省灵活选择’的政策沿革。”研究组织者、时任中华医学会内分泌学分会主任委员滕卫平表示。最初,为了对抗碘缺乏病,国家推行碘盐政策,并取得重大成就。根据2015年的全国居民碘营养监测,我国的碘盐覆盖率达98%,合格碘盐覆盖率达95.3%,甲状腺肿患病率得到有效控制。碘盐在防治碘缺乏病方面,效果显著。这期间,也存在国人碘营养一度过量的情况,因此碘盐政策经过几度修正,新国标规定:“食盐加碘标准20～30毫克/千克,允许各省在这个范围内浮动30%。”

从尿碘中位数的情况来看,全民体内碘浓度开始逐渐下降,整体经历了“6年碘过量,8年碘超足量,6年碘充足”的过程。

那么,体内碘元素的含量究竟与甲状腺疾病有着怎样的关系?从1999年、2011年、2017年这3个时间节点来看,无论临床甲亢还是亚临床甲亢,患病率都呈现出显著下降的趋势。甲状腺肿患病率,已由1999年的5.02%下降到2017年的1.17%(控制目标为5%以下),达到历史最低水平。流行病学调查资料显示,从1999年到2017年,随着年限推移、碘摄入量增加,临床甲减的患病率并没有显著改变,但亚临床甲减显著增加。这期间,自身免疫甲状腺病经历了抗体阳性率先升后降的情况,滕卫平将之归结为:经过长期适应,抗体最终归于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值得注意的是,甲状腺结节的患病率的确在不断攀升:1999年为2.73%,2011年为12.8%,2017年为20.43%。也就是说,如今国人大约每5人里就有1人患甲状腺结节。

甲状腺疾病高发,因素复杂

通过调研数据,我们不难看出,实行食盐加碘政策的20年间,我国成功将缺碘人群的碘摄入量由不足转变为足量,成为碘营养充足国家,降低了大多数甲状腺疾病的患病率。与此同时,仍有一些甲状腺疾病看起来与碘摄入量增加呈正向相关,包括亚临床甲减、甲状腺结节等。既往的一些关于甲状腺疾病的研究也指出,近几十年来,甲状腺癌、甲状腺微小癌、合并桥本甲状腺炎的病例数都有明显增多的趋势。如今,在全国范围尤其是沿海地区,食盐加碘政策受到质疑,一些人简单粗暴地将甲状腺疾病高发的原因归咎于食盐加碘。

上述调研认为,亚临床甲减与碘过量有一定关联,患病率的确会随着碘摄入量增加而升高。对于上述研究提及的甲状腺结节高发情况,研究组将甲状腺结节患病率与碘营养状态进行了分层比较,结果发现:碘缺乏、充足、超足量和过量组的甲状腺结节患病率依次下降,也就是说,碘超足量和过量是甲状腺结节的保护因素,碘缺乏才是危险因素。研究人员认为,甲状腺结节患病率显著增高,可能与B超分辨率提高和筛查机会增加有关。

在几十年的临床工作中,武汉市中心医院内分泌科副主任医师丁胜明显感觉到,包括亚临床甲减、甲状腺结节等在内的甲状腺疾病呈上升发展态势。丁胜表示,由于甲状腺疾病的发病因素复杂,很难从临床病例去推测某些甲状腺疾病的高发是否一定与碘盐有关。“以如今高发的甲状腺抗体升高为例,临床上,桥本甲状腺炎是最主要的病因,而患桥本甲状腺炎者大多生活方式不健康,有的工作压力大、心理负担重,有的饮食不规律、喜欢熬夜。仅仅依据临床观察,很难找到这些甲状腺疾病与生活中碘摄入增多之间的关联。”丁胜认为,甲状腺疾病高发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包括生活状态、饮食结构、健康意识的提升、检测手段的进步等,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食盐加碘的影响。

食盐加碘分人分地域

“不可否认,对于甲状腺疾病来说,碘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正常情况下,碘的作用是合成甲状腺素,而在一些特殊情况下,碘有可能抑制甲状腺素的释放,因此碘与甲亢或甲减之间的关系非常微妙。”丁胜表示。

常规情况下,碘缺乏可以导致甲状腺素分泌减少,腺垂体便会分泌更多的促甲状腺素来促进甲状腺素分泌。但如果促甲状腺素过多,容易导致甲状腺肿大的发生。在碘缺乏状态下,比如每日碘摄入量低于50微克时,甲状腺的碘储存量就会逐渐减少,会导致甲减,出现畏寒、乏力、食欲减退、心率减慢等症状。尤其在妊娠第10～12周以前,胎儿的甲状腺组织尚未发育完全,主要依赖母体甲状腺素。若母体因缺碘而甲状腺素分泌不足,会影响胎儿的生长发育。相反,碘过量会导致甲状腺素合成分泌增多,引起甲亢。碘过量时,由于甲状腺无法消耗那么多的碘元素,也会造成甲状腺肿大。若长期碘过量,甲状腺功能会受到影响,最终也会导致甲减。此外,无论是碘缺乏还是碘过量,都有可能引发甲状腺结节。

对于是否应该继续食用碘盐,丁胜建议:首先,应根据人群分类,甲状腺疾病患者应根据个人身体状况来决定,比如甲亢患者不能吃碘盐,甲减或亚临床甲减的病人以及孕妇可根据碘的检测结果来决定补碘方案。其次,从地域来看,我国碘元素的天然分布极不均匀,在绝大部分碘缺乏的地区,要想从水和食物中获得足够碘非常困难,因此,这些区域仍需要在食盐中加碘。与此同时,我国也有一些“高水碘”地区。对于这些地区,以及东南沿海等容易从食物中获取碘元素的地区来说,食盐加碘没有必要。因此,食盐加碘政策需要因地制宜,充分考虑各地区间碘营养、碘分布情况的差异,既要控制碘过量摄入,也要防止碘缺乏病死灰复燃。

随着限盐呼声日盛,越来越多的研究证实,将每日碘盐摄入量控制在5克的范围内,可以减少包括甲状腺疾病在内的多种病症,促进健康。此外,通过改善生活方式,比如适度运动、提升健康意识等,也可以从一定程度上降低甲状腺疾病的患病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