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心”之学 与“化魂”之酒

■ 叶小文

地灵人杰，乃有“地灵”之水土，方能出“人杰”之精灵。出神入化，乃有“人杰”的“点化”，方能突破“冥顽不化”而顿然开化，蕴育、凝聚、释放“灵气”而出彩出神。

阳明心学与贵州美酒，看似并不搭界的两件“物华天宝”，双双出在贵州，是贵州地灵人杰、出神入化的必然。出神入化，要旨在“化”，化而出神——阳明心学是“化心”之学，贵州美酒是“化魂”之酒。

出神入化：美地，美酒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中华文明始于一个特殊地缘，在以长江、黄河流域为中心的共同的地理环境中，形成一个生于斯、长于斯的共同的农业文明。主要通过与游牧文明的冲突和交融，形成和养育了先称为“华夏”、后名为“中华”的民族共同体，其巨大的磁感应强度和不可抗拒的向心力，特别是中华一统的坚韧不拔的历史逻辑，形成了在世界五千年来惟一延续至今的灿烂辉煌的中华文明。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也养出一方美酒。美酒，要聚天地之灵气，得山川之精华。贵州茅台酒就始于一个特殊地缘——作为赤水河与乌江水系分水岭、贵州高原与四川盆地分界线的大娄山，其隆起和断层构造使赤水河形成一水中流的“V”字形独特河谷地貌，发育形成了一个聚“山、水、林、土、河、微生物”的特色生态系统。数千年前，赤水河沿岸的濮人便开始在这条大河边酿酒，后世继之，“始于秦汉，熟于唐宋，精于明清，盛于当代”，在人杰地灵的特殊空间“蕴养”中，在古代酿造工艺精华代代传承的时间“沉淀”中，在“虽由人作，宛自天开”的“天人共酿”中，在“原天地之美而达万物之理”的道法自然中，在顺应节气、日积月累、持之以恒、代代相传、极致匠心的特殊工艺中，终于酿造出“聚天地之灵气、得山川之精华”的茅台美酒。堪为称奇的还有，在长仅50公里的茅台河谷里，竟然蕴含着一个超过贵州电力产业的产业经济能量。

讲“天人合一”，茅台河谷天造地设的自然地理生态，构成了河谷特有的自然文化遗产；而茅台河谷时运空移的人文社会传统，积淀出了厚重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讲“道法自然”，茅台河谷独有的“双文化遗产”，孕育出了河谷独具魅力的酿酒传统，酝酿出了举世无双的美酒琼浆。

茅台河谷酱香型酒的发展不仅与盐运历史有关，更与中国革命有历史机缘。万里长征在贵州写下了革命与美酒、英雄与美酒、伟人与美酒的精彩故事，成为贵州美酒独有的红色文化标签。

所以，美地出美酒乃“天人合一”之功，有得天独厚、得地独灵之妙。美地，美酒，因“地灵”之“神”而“化”，以“人杰”之“化”而“神”——是为“出神入化”。

出神入化：化心，化魂

“化人”的至高境界是化心、化魂。文化文化，要旨在“化”。“天人合一”，“化”方“合一”。“刚柔交错，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易·贲卦·彖传》），好一个“化”字了得。观察天道自然的运行规律和演变大势，遵循规律，审时度势，按律顺势，刚柔相济，阴阳共济，将其“化”之为现实社会的人伦秩序，形塑为相应相生的文明形态，就可以“观天之神道而四时不忒，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文王在上，于昭于天”，“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成就“大化”而“化成天下”。

阳明心学乃“化心”之学。明代以来，贵州由“蛮夷”的“化外之地”，发展为灵气涌动、人才辈出（“万马如龙出贵州”）的开化之地，特别是当代从贫困落后的“不毛之地”，发展为高质量发展的“风水宝地”，从“捧着金碗讨饭”的“富饶的贫困”之地，发展为“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聚宝之地”，原因之一，就是最先得到了“阳明心学”的“点化”。后来在中国共产党的带领下，贵州儿女踔厉奋发，使本就蕴藏于地底的“灵气”像火山一样迸发出来了。

这就要说到王阳明了。明代的一代天才奇才、状元公子王阳明，因得罪大宦官历经磨难，九死一生，终于从恐怖的诏狱中活了下来，从锦衣卫的追杀中活了下来，从武夷山的虎口中活了下来，最后来到当时自然条件险恶的贵州龙场。“龙场在万山之中，毒虫瘴气，到处都是，几非生人所堪。其地又没有居室。”（叶圣陶点校《传习录》）王阳明躺在“石棺”似的山洞里体悟生死。半夜，电闪雷鸣中他突然大彻大悟，仰天长啸——“始知圣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于事物者误也”“至此心外无物，心即理也”。这个觉醒和呼喊，标志着他的自我“点化”。而至此从他个体顽强的生命中，也就诞生出中华民族文明璀璨的一朵光芒——阳明心学。这就是对外在世界的“点化”了。

阳明心学的三个要点，一是“心即理”，讲心之定力；一是“事上练”，讲心增定力；一是“致良知”，讲心聚定力。都在一个“心”字，皆是确立、凝聚、强大、坚韧内心之定力。通过“心外无物”“心即理”，塑造人生乃至民族之大气象；通过“知行合一”“事上练”，增长人生乃至民族之大智慧；通过“致良知，以应万事”，构建人生乃至民族之大境界。

“此心光明，亦复何言”，一个人乃至一个民族，有此光明无垢、强大坚韧之内心，就可以“事物之来，但尽吾心之良知以应之”，亦复何言！

阳明心学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精华。阳明心学诞生于贵州，传播兴盛于贵州，其化人、化心之学的切入点、立足点之一，正是贵州。阳明心学的思想光芒，“点化”了贵州大地，成为贵州人文精神的文化根基之一。

“化心”之学与“化魂”之酒

酒是从大自然中吸取灵气应时而生、在天然食粮中淬取精华顺时而酿的精灵。酒是人类历史上最普遍、最重要也最易得到的精神活性物质。“悠悠迷所留，酒中有深味”。而美酒作用更甚。法国诗人保尔·魏尔伦说：“美酒之力，美酒之甘，美酒之香，将为你孕育不死的生命，无终止的欢欣。”茅台酒就是如此的美酒，是中国酒文化的极致。

自古英雄豪杰、文人墨客喝下的美酒里，有着热血上涌的狂放，快意人生的豪情，蚀骨灼心的觉悟。大体，凡“入心”者，其酒也“入魂”。凡“化心”者，其酒也“化魂”。

从贵州茅台酒的酿造里也可以读出阳明心学。千百年来，一代又一代勤劳质朴的贵州人，以“事上练”、坚韧不拔的探索勇气，以“致良知”、精益求精的实践精神，费竭心力、人力、物力，穷极天理、地理、物理，不断求实求真、不断推陈出新，在“日月轮回、季节流转”的天理中，发现了茅台酒“一年生长、五年窖藏、百年享用”的特殊生命周期律；在“群山万壑、百川奔流”的地理中，找到了茅台酒“大娄山脉、赤水河谷、阴阳共济”的特殊生产环境；在“道化万物、格物致知”的物理中，掌握了茅台酒极其复杂的特殊酿造工艺。他们恪守自然法则和历史传承，将千年历史沉淀转化为科学的实践标准，一年中坚持清明取水、端午制曲、重阳下沙，两次投粮、九次蒸煮、八次发酵、七次取酒。高昂的成本付出，深厚的文化底蕴，极低的出酒率，让茅台酒注定成为冠绝中华的传世美酒，享誉全球的酒文化“IP”。

从阳明心学里又可以感悟贵州美酒的“化魂”魅力。王阳明一生钟情于酒，感怀于酒。他在龙场写下的饱含其心学理念的众多诗词，让贵州美酒成为洗刷心田、荡涤灵魂的“化魂”之酒。

“醉后相看眼倍明，绝怜诗骨逼人清。”阳明在酒后吐真言，原来醉后之人岂止双眼更明，其实，只是内心更加清明而已。

“海内交游唯酒伴，年来踪迹半僧房。”阳明同样留恋山水，虽有美酒美景为伴，但官职在身，必须履行职责，恪尽职守。

“封书远寄贵阳客，胡不来归浪相忆？”阳明醉有真情，想他当年在贵阳时，有多少朋友弟子，与他切磋圣学把酒言欢。

“吾心自有光明月，千古团圆永无缺。”阳明说心若光明，何惧忧伤？做自己的太阳和明月，即便身在暗夜也能心地光明。

“高山流水诗千首，明月清风酒一船。”今天，人们在阳明心学的无声滴灌下，以酒抒怀，借酒铸魂，歌咏幸福生活，开创美好未来，更境界通达，志趣高远。

王阳明在贵州龙场，虽宁死而“不动吾心”，却以酒交人，借酒传情，把酒言欢，煮酒论道，以身示范，不遗余力地坚持做“点化”人的工作。他团结融合贵州各族人民，妥善处理了水西土司安贵荣叛乱，就是“化人”的成功范例。

王阳明在贵州短短不到三年时间，传道授业解惑，用其心学思想开化民风、开启民智、“以文化人”。贵州自王学隆盛之后，教育大兴，各地先后开办书院40多所，涌现出张之洞等有影响的历史人物400多位。

阳明心学出贵州，茅台美酒出贵州。两者相连也许并非偶然，乃中华传统文明在贵州的“道法自然”，乃建设多彩贵州文化强省的“物华天宝”，乃天人合一在贵州的“出神入化”。

出神入化，化心化魂。入化出神，“天下无不可化之人”（王阳明《象祠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