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州留正与留元刚

本文转自：赣南日报

□赖婷

自唐以来，因赣州扼守赣江黄金水道，货通五湖四海之要，历代朝堂都将赣州的治理托于重人，于是乎无数大儒名臣纷至沓来。北宋期间，因周敦颐等纷纷在此兴学，又逢王安石“熙宁变法”，天时地利人和之下，赣州也迎来了全面繁荣。之后遇靖康之变，民族危难之下，朝廷南渡，战火虽未波及赣州，但流民之乱此起彼伏，使得水道不安、社会不定、经济不稳。于是，又一批能吏名臣来到这座通衢四省的城市，经全力治理，赣州也得以逐渐安定。

南宋绍熙年间（1190年—1194年）的宰相留正，及其孙子留元刚，是南宋赣州知州的代表。

出身名门 政绩颇佳深受爱戴

留正（1129年—1206年），字仲至，祖籍福建泉州永春，是五代清源军节度使留从效六世孙。留从效勤俭爱民、清廉有德的良好风范，对留正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南宋绍兴三十年（1160年）留正进士及第，由此步入仕途，淳熙十六年（1189年）拜右丞相（正一品），绍熙元年(1190年)进左丞相，嘉泰元年（1201年）进封魏国公。

留正为官有先祖留从效的楷模风范，为政清正廉明，文武并用，直言敢谏，明辨是非。当然，如此性格与行事风格难免得罪人，遭受过起起伏伏的降职、升职。

淳熙初年，留正任给事中（正四品）兼吏部尚书（从二品）时，因为论宰相不能辅赞恢复大计，被降为显谟阁直学士（从三品），出知绍兴府。后有侍御史（从六品）范仲芑弹劾前帅贪赃六十万缗，孝宗赵昚下诏让留正去核实。通过周密调查，留正得出结论，前帅无罪。侍御史范仲芑勃然大怒，随即弹劾留正，而后，留正被降为显谟阁待制（从四品）、提举玉隆万寿宫（即江西西山万寿宫，设有提点、提举、管局、主管等职）。不久，留正恢复原职，于淳熙三年（1176年）出任赣州知州。

淳熙年间的赣州，盗匪十分猖獗。究其原因还是南宋时期为筹措军费，养护军队，当地官吏常以捐税差役侵扰百姓，许多百姓因税赋之重而成为盗匪。任江西转运判官（从六品）的赵汝愚便在其奏札中说：“臣昨任江西路运判时，所见江西十一州内，赣州地最险，俗最悍，而官吏科扰为最甚。”

留正上任不久，看到此情形，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主张轻徭薄赋，同时也决心大力发展农业，以此提高百姓生活水平。

为了稳定百姓生活，减轻百姓负担，留正便上奏朝廷请求减少赣州供米的数量。可是，当时的他几乎得罪了整个朝廷内的大臣，彼时又远在江西赣州，由此朝廷内的大臣并不买账，没有把这份奏折呈报于皇上。直到淳熙十六年（1189年）留正出任丞相后，提及在赣州任知州时要求蠲免供米的情况，皇帝才同意赣州蠲免上供米一万八千石。

一万八千石供米是什么概念？沈括《梦溪笔谈》载：“凡石者，以九十二斤半为法，乃汉秤三百四十一斤也。”大概的意思，凡是一石都是以92斤半为标准，等于汉代称重的341斤。即宋代一石为92.5斤，那么，留正为赣州减去的供米一万八千石，即1665000斤，相当于832.5吨。

淳熙五年（1178年），留正为方便百姓，在百胜门外的贡江上架设了留公桥。约现今东津桥与东河大桥位之间，但无史料考证。

淳熙七年（1180年），留正修葺百胜门后，将百胜门改名为巽川门。《永乐大典·赣州府图经志》有记载：“章贡州府城，里城始筑无所考……巽川门，旧名百胜，淳熙庚子，郡守留正改今名。”庚子即淳熙七年（1180年），巽川门这一名称直至明代才改回百胜门。

留正看到翠玉楼（在赣州旧县治后，今不存）破败倒塌后，筹措修复一新。翠玉楼，原名逍遥楼，取苏东坡诗“山为翠浪涌，水作玉虹流”中的“翠”“玉”二字命名。一直到清道光年间尚存其楼，是官府休闲、接待、观景的场所。民族英雄文天祥在赣州时独爱此楼，多次登临，听风观雨，寄情于此，写下多首诗篇。

如此，留正在赣州任上三年，体恤民情、关心民生，政绩有加，深得赣州百姓爱戴和朝廷赏识。

家门毓秀 留下诸多文化遗存

留元刚，字茂潜，晚号云麓子，留茂子，留正孙。他博闻强记，为文奇峭，南宋开禧年间中举博学宏词科，特赐同进士出身。嘉定元年（1208年），除祕阁校理，后为太子舍人兼国史院编修官（正八品）、实录院检讨官，迁直学士院。嘉定九年（1216年），留元刚移知赣州。

这位仕途顺利的留正后人，就这样来到了他爷爷治理过的赣州城。并如留正一样，为赣州留下了诸多可赞的佳绩。

赣州人或许对于留元刚这个名字有些陌生，但是提及军门楼，想必大家都知道。这，便是他给我们留下的宝贵文化遗存，如今成为江南宋城历史文化街区的地标。

留元刚在任赣州知州的第二年，也就是嘉定十年（1217年），于赣州古城内的府衙与十字街之间，新建了一座城楼，名曰“军门楼”。民国三十五年《赣县新志稿》载：“在县城郁孤台左。宋嘉定丁丑（1217年）知事留元刚建楼于瓮城。明洪武初知府娄仲修，匾题今名。正德乙亥（1515年）知府刑珣重修，题曰‘章贡伟观’，又建‘一览亭’于楼左。嘉靖任知府罗辂又改宣明曰宣化，万历辛亥（1611年）知府陈宗愈杨莹钟相继修复，乃名宣明。今废，瓮城存。”

位于郁孤台下的军门楼，距今有着800多年的历史，其间，几经损毁又重建、修缮，名字也改了又改，从军门楼到章贡伟观，再到宣明，又改宣化，后变宣明。在清同治十一年（1872年）的地图上，可以看到清代末年此楼仍叫宣明楼。

如今我们所看到的军门楼，是2012年郁孤台历史文化街区改造时，由我市文保博专家根据宋代形制在原址重建，并用回最早的城楼名——军门楼。

今天，我们依旧能在城楼基脚处可见当年遗迹——刻有“嘉定十年軍門楼砖 官”的铭文城砖，以及刻有“官”字的红砂岩条石。这些铭文城砖、红砂岩条石，无不一一见证着赣州城八百多年的变化。

另据《永乐大典方志辑佚》载：“津门、朝天门，旧名朝京，郡守留元刚改今名。”津门是现在的西津门，朝天门即现北门。也就是说现在的西津门留正也曾修缮，并改名叫西津门。

嘉定九年（1216年）十二月，留元刚与好友郭磊卿等人同游通天岩，并留有题记，即《留元刚题记》，位于通天岩广福寺。郭磊卿，字子奇，官右正言右吏（从七品），为“端平六君子”之一。嘉定十年秋（1217年），留元刚同友人赵汝郛再游通天岩，在龙虎岩题有《玉岩亭记》，其中该题记里有载：“嘉定丁丑秋，将从事于萸菊。郡守清源留公约，宪使古汴赵公……盖公以赤子龙蛇，帖服群盗，外修城观，内作军门，式序程工，咸建永续。于是饰翠玉，改合江，创停雪，卜烟林，寄逸兴而遐思……”

题记里的“翠玉”“合江”“停雪”“烟林”，皆为赣州古城内的景观亭，如今早已不存。可见，嘉定年间的赣州城是个“寄逸兴而遐思”的地方。

据清康熙《赣县志》记载，合江楼在县东北章贡合流处，宋知军留元刚建，后名望江楼，以此名八境台者误。合江楼今不存，文天祥有《合江楼》诗：“天上名鹑尾，人间说虎头。春风千万岫，秋雨两三洲。客晚惊黄叶，官闲笑白鸥。双江日东下，我欲赋扁舟。”合江楼在八境台一侧，许多人误认为此楼就是八境台，其实不然。

另外，留元刚还在通天岩建了玉岩亭，方便大家游览欣赏的时候有一休憩之地。《永乐大典方志辑佚》载：“又有玉岩亭，嘉定丁丑郡守留元刚始建。”如今通天岩上的玉岩亭，系近代重建。

嘉定十一年（1218年）八月七日，留元刚因为被人揭发弹劾，愤然罢归职官，这也印证了史书上对留元刚此人的争议。

《宋会要辑稿·职官》有载：“八月七日，新除起居舍人留元刚放罢，与宫观，理作自陈。以监察御史蔡辟言其出守温、赣，专务苛刻，傲视名德，旁若无人。”“元刚尝守永嘉，惟务酣饮，继守章贡，狂暴益著。”监察御史在奏折中痛斥留元刚在温州和赣州任上政务苛刻、为人傲慢，饮酒过度，狂暴无比……

留元刚因为出身名门，才华卓著，所以早负盛名，在常人同僚看来，他自觉心怀抱负定当大用。谁承想，被人弹劾，他辞官后郁郁寡欢，干脆在北山修建庭院隐居其中，自号云麓子，吟唱其间，所著《云麓集》现已失传。北山，应指泉州市永春县大鹏山支脉云龙山。当时留元刚在云龙山下建有云麓圃，留元刚卒后，云麓圃改建为云龙岩，以其位于云龙山而得名。

留正一生为官40余年，周旋于朝堂之上，历孝宗、光宗、宁宗三朝，特别是任赣州知州期间为政清正廉明、直言敢谏、勤政爱民，是位很难得的廉吏。这也直接影响了他的孙子留元刚，在重执留正治理赣州大旗的任上所作所为。

而纵观留元刚这一生，虽然有争议后辞官，但在赣州任上还是政绩斐然，至今留下诸多文化遗迹，成为今天赣州宋城文化之经典遗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