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别样的“挂职笔记”

本文转自：湄洲日报

一本别样的“挂职笔记”

——读杨素秋《世上为什么要有图书馆》

□李峻

一名文学博士、大学老师，为了体验象牙塔外的生活，报名参加了省委组织部组织的博士服务团，到县区文旅局挂职担任一年的副局长。在她的想象中，新工作不外乎是策划演出剧目、研习琴棋书画、宣传风景名胜。到岗之后她才知道，记住酒店后厨烟道清洗规范，熟悉新挖工地文勘进展，检查鼠药和垃圾摆放，答复市民热线投诉……这些毫无诗情画意的繁琐事务才是日常工作的主体——除了建设图书馆。

从象牙塔来到政府部门，作者杨素秋需要学习的第一件事是如何批阅文件，了解“阅”“阅处”“阅示”三者之间的区别所在。在“副局长”的岗位上，她亲历了政务系统的种种“规则”，闹出过不少笑话；同时也在有限的空间里，作出了自己的坚守。那些你所知道或者不知道的经历，杨素秋都写进了书里。细细读来，让人莞尔。紧接着，命运的因缘际会又让她担起了在不到4个月的时间里筹建一座3000平方米的临时过渡期图书馆的重任。这是一项她意料之外的工作，也是自己梦想之中的一个惊喜。

作为一位读书人，杨素秋心中有着清晰的“理想图书馆”的样子：“外形优雅，巨大的玻璃窗，窗外要有树，还得是老树，绿叶轻摇，窗边的座位抢手”“这里分外安静，遇见书，遇见人，都有一种古典主义的美妙。”但现实却很骨感，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挂职所在的这个位于十三朝古都西安市中心的碑林区，从前竟然一直没有图书馆；而即将由她牵头建设的这个过渡性图书馆，位置也很奇特，居然是在某个商场的地下室，这里墙皮破损，电线裸露，旁边甚至还有间餐馆的隔油池，能闻到池子里饭菜的馊味。浪漫化的想象被无情的现实迎头泼了一盆冷水，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建设一所图书馆，并不是一个轻松的活儿。

震惊之余，她与唯一的助手——“老实得像个老黄牛”的宁馆长一起，义无反顾地投入到图书馆的建设中去。180万元的预算、3个多月时间，两个“小白”女人必须完成以下任务：组织招标、装修场地、消防验收、安放桌椅、调试电器、书籍编目、图书归架、人员招聘、培训上岗……没有人手，又都是外行，作为“光杆司令”，她们只能一边学一边做，查资料、写参数，和不同的商家讲价、周旋。为了让一个“破烂”的工地蜕变成理想中的图书馆，她们只有充当彼此的战友，互相支持，携手前进。

最忙的时候，杨素秋想起了刚回到乡间的陶渊明。“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陶渊明是怎么做到的？在书中，她回顾当时的生活：“脚下尽是草屑瓦块，得扛着锄头一点一点清理……这杂草乱石中，我也没有把握，什么时候才能种好一片庄稼，看它慢慢长大。”

一众琐事中，最让杨素秋感到兴奋、也让她投入最大心力的任务，是编选书目。受家庭的影响，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梦想着成为一名图书管理员。如今，她手上有100万元购书经费，可以为整个图书馆挑书。虽然这些钱对于一座图书馆来说太少了，但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却已经是一笔巨款。她决心用好这笔有限的经费，确保读者在这座图书馆里看到的都是好书。因为她坚信，“图书馆的灵魂是书目，我们要把钱用在刀刃上，在皮囊和灵魂之间，我们选择灵魂”。为此，她求助于各路朋友，为图书馆选出一万种图书。不料，费心尽力编出的这份书目却触动了诸方利益，各色人物粉墨登台，一场“书目保卫战”就此拉开了帷幕……

种种奇特的组合勾起了我强烈的阅读兴趣，让我翻开了杨素秋的《世上为什么要有图书馆》。没想到一看就放不下来，两天时间一口气读完，酣畅淋漓，痛快无比。作者的文笔朴实而幽默，字里行间又透露出无法掩饰的天真和智慧。她用现实主义的方式实践了“理想主义”，带着读者看到了一位位具象的人物，走进一个个动人的故事。《世上为什么要有图书馆》上架一个月后豆瓣评分就涨到了9.1，登上了社会纪实图书一周热门榜，由此可见它的受欢迎程度。

也许是因为性格平和，在杨素秋的叙述中，这段奇特的经历并没有显得苦涩、无奈或者愤世嫉俗，反倒有着许多的乐趣和感动。相比于由不同的氛围、文化和语境擦碰出来的火花，书中更动人的部分是那些爱书之人的故事：常借碑帖练字的退休阿姨；主动来馆当义工的前富翁；摸着《世界通史》读出声的视障读者；迷恋武侠小说、想扭转职高阅读风气的老师……他们都用自己的经历回答了同一个问题：世上为什么要有图书馆。

第一次摸索着编列书目的经历让杨素秋认识到，自己一个人的知识结构远远不够。为了让图书馆的书籍更加丰富和具有代表性，在第二次面临选书的时候，杨素秋选择向她的朋友们求助。从2020年秋天开始，她陆陆续续发出了50多份书单邀请，邀请的对象有作家、出版社编辑、高校老师，还有摄影师、科学家……总而言之，杨素秋把能想到的、可以帮上忙的人都列了上去。而不同的荐书人的回复也各不相同，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经历和生活，每个人都是一个精彩的故事。在书的后半部，杨素秋用独立的篇章把这些荐书人的不同经历呈现在读者面前，让我们体验到了更多不一样的人生，也对他们所推荐的书籍有了更加直观的了解。可以说，是众人的力量共同托举起了这个不起眼的图书馆。如果你爱好阅读，但在如海的书籍面前，又受困于不知道要读些什么时，书的后面列出了书目和作者的名字，可以作为你选书的很好参考。

杨素秋的博士生导师、苏州大学文学院教授王尧先生在前序里这样评价：“它是一本关于‘杨素秋们’的书，一幅人文主义的肖像。在某种意义上说，每个人都是在自己的‘图书馆’长大的。”所以，这不仅仅是一本关于图书馆的书，也是一本关于书的书，更是一本关于人的书。对于喜欢阅读的你来说，绝对是本值得一读的好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