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早春之眼

作者：黎荔

飞雪飘于天空，立春已在望，眼下即将早春。

作为早春的琼浆甘露，雪最终都会变成雨。冬季里江河枯瘦，雨水来了，“随风潜入夜”，便是春满人间。虽然树木并没有返青，依然光秃秃地伸展着臂膀，但我知道，在雨雪霏霏之下，二月已经苏醒，她的发丝上长出了点点嫩芽。

想起唐代诗僧司空图，有一首诗《柳二首》写早春，“谁家按舞傍池塘，已见繁枝嫩眼黄。漫说早梅先得意，不知春力暗分张”。这首诗描绘一个人或一家人在池塘边按着舞步欣赏早春景色，看到了茂盛的枝叶和嫩黄的朵儿。众人都说早梅最先报告春消息，可是，柳枝也早早地在春寒里铺展开了嫩黄的芽儿，水边岸上，如烟似雾，柳枝也是早春的信使呢！春天的力量正在悄悄地蔓延，到处有更多美好的事物等待着人们去发现。

诗中，“已见繁枝嫩眼黄”写的是什么？答案是柳芽。早春时节，柳芽新萌，其色嫩黄，像闭着的狭长眼睛，两头尖尖，微微上挑，因此俗称“柳眼”。气候寒冷，百花尚未绽开，唯柳枝芽眼，冲寒而出，富有生机，最早为人们带来春天的消息。不知是谁最先发明了“柳眼”一词？如此风情万种的早春之柳，那嫩黄芽儿如同刚刚打开的眼睛。当柳芽朵朵在千万条柳丝上繁密萌发，并不逊色于早梅千万朵红色花蕾的含苞欲放。

虽然贺知章《咏柳》一诗闻名遐迩，“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实际二月的柳树蓁蓁如少女的密发，是青春可喜，但最好看的柳树却是正月新柳，因为那是一种从无到有的淡淡清新。柳芽细小，柳眼惺忪，像小孩子和少女的眼睛，仿佛一觉从冬天睡到春天，还朦胧在半梦境里，将要睁眼却又慵懒未醒的样子，那是一种随风摇曳的清新稚嫩美。

春犹浅，柳初芽。体味天地有意，万物含情，这种纯净默然的大趣味，绵延古今。虽然此时，天气还很冷，正值春运时节，北国大地望不尽铺天盖地的大雪纷飞，天底下的千树万枝尽是茫茫积雪。不过，马上就立春了。过几天，太阳出来了，树枝上的雪将渐渐化了。早春乍暖还寒，滴落的雪水，在入夜之后，会变成一根根冰溜子坠在那里，月光下，明晃晃的一片。再过几天，过年了，大红春联、福字、灯笼，家家户户，大街小巷，满院子都是。来来往往的人，好长时间没有好好打量院子里那棵柳树了，不见时光走，光见树枝长，才发现，这棵柳树又窜出一头，它披散的蓬松头发更长了。走近细细端详，柳枝上刚刚露出了几颗嫩黄的柳眼，仿佛春天是随着它眼睛睁开而到来的。

那些初生的芽芽们，饱含着一股清新的涩，一股明媚的植物气息。虽然现在还在下雪，但一阵阵风吹雪落，不叫雪封住柳树的眼睛。到了二月春暖的时候，小柳芽，先是变长饱满，颜色从淡黄渐转为淡青，然后绽开两三瓣清新的叶子。柳芽绽开，柳眼打开，才是真正的春来。

柳树是最先感应春天到来的树木之一。其感应春天的能力超强，零度以上的晴日雨雪，即可以让柳树发芽。哪个地方的春天来得最早？那就是柳芽，最早的春天，在柳芽上。立春将至，你家附近的杨柳睁开眼睛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