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学记 ●青 黄

本文转自：三明日报

据说“乌鸦落洋”是仁美村的一片宝地。百余年时光里，多少湖美少年才俊从这两翼展翅，飞向更高远的天地。

上初中前，我一直生活在元安。升初中时，有一同学曾在中心小学就读。这同学善谈。那时，中心小学仅一座教学楼、一座教师宿舍楼。据说有学生寄宿在学校后山的老房子。他经常讲述那座老房子的故事。大多发生在夜间，惊悚，有场景，有细节，往往没有结局。这类故事都这样。我那同学十几岁就掌握了讲惊悚故事的秘密。

说的是当年中心小学校舍的简陋。今非昔比。

我大伯、七叔七婶、弟媳都在湖美中心小学教过书，五叔在湖美学区旺建、西燕等完小任教。小叔叔、弟弟在湖美中学任教过。大伯当了8年湖美学区副校长。

那一年我师范毕业，曾试图到湖美中学教书。后来，去了另一所中学。

我读初中的时候，当地人廖崇辉的旧宅主体还基本完好，是湖美初中校舍的一部分。住了一些老师和家属，几间是学校办公场所。当年唯一一座砖混结构的教学楼还在建设中。其余教室、食堂、师生宿舍，都是土木结构，一层或两层。

旧宅主体右侧有一两层小土楼，类似碉楼，外部都被风雨侵蚀得坑坑洼洼。仅一楼有一小门，平日都落了锁。有些神秘。一次，门敞开着，见着几位学长，小心翼翼或抱或捧着一些玻璃器皿出来。才知那是存放化学实验器具药品重地。他们出来了，小门又被锁上。

那时学风很盛，晚自习时间结束，值日老师准时熄灯，大多数同学点起自备的蜡烛，老师并不干涉。同学们实在困了，合上书本吹熄蜡烛陆续回宿舍就寝。早晨也都起得很早。

一个冬天早晨。校园一派寂静。往常，最早在校园弄出动静的食堂员工还没来。

我是校园起得最早的一个。到校门口水渠洗漱，一片迷蒙，四下无人。渠水冰凉，却让人清醒。那时只想读好书，找个出路，并不觉得艰苦。

那时，湖美中学老师文凭普遍不高，专科、本科学历老师不多。但老师的敬业精神令人难忘。

一位历史专业的吴老师，师专刚毕业，学校调配他教我们英语，历史专业，却把英语教得很好。学好英语之余，我们也听他讲了好多历史故事，一些属于秘闻。

老师的敬业激励着学子的上进。

我的音乐老师姓周，也教美术。上音乐课时教我们乐理和歌曲，我们最喜欢他教歌曲。

通常这样，周老师双手抱着手风琴，微凸的肚子向前腆着，不看谱时，头微微后仰，手指灵巧地在键盘跳跃，优美的乐曲在手风琴有节奏地开阖间流出。教我们《我的中国心》《别亦难》，也教《回娘家》。我们会唱“河山只在我梦萦……”，也会唱“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上还背着一个胖娃娃呀……”。

周老师不仅课堂上教我们歌曲。傍晚放学了，他在旧宅厅堂一角的柱子上挂一个音箱，播放一些流行的歌曲。同学们就在音箱下学会了好多新歌。后来到县文化馆工作，听资历深的同事说，当年，夜幕降临，他们在东街口老文化馆门口支一两个音箱，播放流行歌曲。他们用白纸把歌曲油印出来，一张歌曲卖一毛钱。

那时，同学们那么爱歌唱，意气风发，《血染的风采》《十五的月亮》……每个同学都有歌曲手抄本。上初三年级，我们班几乎人手一把竹笛。这是最廉价的乐器。同学个个吹得一手好笛子。我的同桌施同学，书读得好，吹笛，技冠全班。

食堂门口的墙壁，周老师把它当成湖美初中的露天展板。大概一学期，展出一次学生的优秀美术作品。用胶水直接贴在墙上。出入食堂的人，再匆忙，都不免放慢脚步，瞄一眼那面墙。

这是湖美中学的美术榜，我也有幸上榜过。

食堂里，设施就一个大水池，一口蒸饭大灶，余地堆一些柴火。食堂只管蒸饭，不卖菜。空间小，无法提供就餐座位。早餐或午餐，大家都在宿舍吃，端着盒饭或坐或站。

傍晚，同学们从食堂取得自己饭盒，到宿舍，打开床头或床下木箱，取出咸菜罐子，挖一两勺咸菜搁在饭盒米饭上，纷纷走出宿舍，在学校喇叭播放的歌声中，汇入校门口的人流。

出校门，人流往右。因为往右，公路外侧有一条附近电站的水渠，饭吃完了，就在水渠边把饭盒洗了。

熟识的，你从我饭盒挖点腌豆，我从你饭盒挖点咸芥菜。一路边走边吃边聊。谁的饭盒若有青菜，馋人眼。记得当年有高年级学长把年轻的单身男教师拉入我们这个队伍。

这是一大奇观——

晚餐的河流，在仁美不宽的街道算得上浩浩荡荡，绵延至往仁东方向的拐弯处。队伍变稀拉，因为饭盒陆续见底。

再往前，有时，我走到一棵大榆树那儿。

榆树在湖美很少见。春天，看得到这棵榆树垂满榆钱。

可能，还有几个一路说话，走得更远，走到洋角垄路口。

在水渠洗了饭盒，回校，时间到了，立刻晚自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