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里藏着快乐的种子

本文转自：南昌日报

王国梁

回到老家，正赶上父母在种菜。父母年纪大了，已经有些年不种粮食等农作物了，每年种点小菜，算是与土地亲近的方式。我也有很多年不干农活了，土地上的劳动早已生疏。

父亲打发我用镐头翻地，这是最原始的劳作方式。因为种的菜很少，不值得用机器翻。再说了，父母好像是刻意通过这种最简单的劳作方式，来温习土地上的快乐。我这样说真不是矫情，干了一辈子农活的人，彻底抛弃劳作会感到不舒服。

记得早年我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参加工作把家安在城里之后，每年耕种和收获之季还会回家帮忙。在田里干活很累，翻地、锄草、施肥、灌溉、收割，都是重体力劳动。我像父辈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有模有样地挥舞着农具劳动。一天下来，觉得力气都用尽了，就想躺到床上睡一大觉。吃过晚饭倒在床上，过不了一分钟就能进入深度睡眠，而且一觉睡到大天亮。

现在的很多年轻人都体会不到那种累的滋味了。故乡的土地上，机械化进程很迅速，几乎所有的农活都由机器代劳了。村里的年轻人把种田当成了副业，他们中很多人去城里或者附近的工厂打工，生活方式已经发生改变了。在田里干活的劳累，对他们来说也很遥远了,但那种累的滋味却是刻入了我的骨髓中的。尤其是在烈日下干活，筋骨仿佛每一刻都在被锻打，挥汗如雨，感觉体内的力量一点点往外掏，直到筋疲力尽。

我并不觉得那种累有多痛苦，你体验过累过之后的彻底放松吗？劳碌了一天，回到家休息的时候，心里是满足和愉悦的。那种简单的幸福，特别纯粹。我常常觉得自己就像土地上的小虫、飞鸟和小兽一样，以最本真的状态生存着。劳作觅食，心满意足。没有什么太过复杂的情绪，欢喜和满足也是简单的。

当下我在城里有一份在别人看来不错的工作，我的工作基本上不耗费体力。可是我经常有身心俱疲的感觉，就是人们常说的“心累”。心累的感觉很痛苦，明明什么都没做，就是疲惫不堪。既然累，晚上该睡个好觉吧？可是，失眠成了家常便饭。我经常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到了黎明时分才勉强睡着。天亮后，疲惫丝毫没有缓解，反而更累了。

我特别怀念曾经在土地上劳作的快乐。年轻时有几年，我很鄙弃父辈的生存状态。觉得他们把一生都耗在土地上，在无望的劳作中周而复始，无所作为，庸碌之极。可是，最近几年我忽然觉得他们的人生也是值得羡慕的。因为土地里藏着快乐的种子，他们通过劳作来捡拾属于自己的快乐。他们一生可能也没有多大的建树，但在简单的劳动中享受着简单的幸福，生命状态也是鲜活生动的。

我有时也像隐居瓦尔登湖的梭罗一样，思考人类应该有的生存状态是什么。我已经彻底理解了梭罗为何能在耕种中享受到人生乐趣。社会不管如何发展，现代化的进程不管多迅猛，我依然愿意回归原始的生活方式，在土地里找寻快乐的种子。

帮父母种好了菜，那晚我睡在了老屋里。夜风吹得窗子当当作响，我却沉入了最安然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