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官场的“照妖镜”

本文转自：枣庄日报

□徐化伟

古代戏曲小说、古装影视剧中，唐朝宰相、政治家狄仁杰，北宋礼部尚书包拯，南宋朝议大夫、法医学家宋慈，明朝右佥都御史海瑞，都是人们口口相传、深受爱戴的“青天大老爷”。但在古代官场，这些“青天大老爷”实属凤毛麟角，“葫芦僧乱判葫芦案”才是官场常态。

晚清州县官杜凤治宦粤十几年，留下一部数百万字的日记，现存于中山大学图书馆，主要内容是杜凤治眼里和心中的官场。由于日记的私密性，杜凤治有闻必录，毫不隐讳，记录下的情感和故事皆为“原始状态”，可信度甚高。其中有关听讼的记载透露了州县官在审案时的种种考量，使今人得以了解官员为何经常偏离王法作出判决，以至于衍生出大量的“葫芦案”，可以说这是一部纪实版的“官场现形记”。

清朝统治者为维护封建秩序而编撰颁行的《大清律例》，对州县官办案作出明确规定，除有权审结“自理”案件外，徒罪及以上案件只有初审的权责，必须据律例“拟判”后逐级申送至督抚，若涉及人命等要案，最终要申送至刑部或皇帝作最后的判决。看似州县官办案受到法律约束，但他们经常不顾事实、违法办案。从杜凤治的日记窥探，其办理的每一个案子几乎没有依法办的，这里面有其深层次的“法外考量”，主要还是其作为统治阶级，既要维护好自身利益，也要维护好官僚阶层的群体利益，还要维护好士绅阶层的利益，但是单单就缺少了基层劳苦百姓的利益。

十几年时间，杜凤治收到的呈禀和拦舆不少，处置的案件更是车载斗量，其中有代表性的不胜枚举。罗亚水杀死三人案，就是州县枉法处置命案的一个力证，但这类事情在当时不足为奇。同治四年，广宁人罗亚水杀死罗天佑、罗天中、罗绍勋三人，广宁知县王炘前往验尸时，死者家属经罗姓本家调和，得银200余两后，声称罗亚水杀人后逃走并畏罪投河自杀。到杜凤治任广宁知县后，死者家属又拿获一个罗亚水报案，经杜凤治调查，当时投河的是罗亚水的弟弟罗亚灶，投河后没死，一年后因其他原因去世，这次翻案主要是罗亚水族人承诺的银两未到死者家属手中。虽然真相大白，但直到杜凤治调离广宁，此案也未了结。其实此案并不难处理，但令杜凤治头疼的是，如何回护王、张两位前任知县和使自己免责。后任广宁知县饶继惠同杜凤治一样不愿得罪前任，办案也是拖拖拉拉，直到离任也没有结案。同治八年，杜凤治在与新任广宁知县谢树棠、肇庆知府幕客赵光垣、道台幕客吴桢等人议论此案时，大家一致认为要避免继续追查，不牵连几任知县以及当日参与贿和命案的幕客、书役、差役等，最好的办法就是在狱中把罗亚水弄死。最后，此案也没有办结，估计是罗亚水真的死于狱中了。这足以说明，此种手段已成为当时官员办案的一个共识。

为维护阶层利益，与豪门大族搞好关系，大事化小也是杜凤治办案常用的做法。同治七年，杜凤治在四会知县任上，审理了罗绮林控告有服族叔罗文来强奸其妻王氏一案。杜凤治在提讯时，罗绮林及妻王氏控三服叔罗文来强奸，但罗文来有州同职衔，比较有钱，供述并无其事，咬定这是讹诈勒索。其实杜凤治对案情已有初步的判断，认为罗文来多财思荡、见色起淫，虽然强奸未必有其事，但手足言语调戏恐怕是有的，属于犯罪未遂。如果判定罗文来强奸罪名成立，那就是死罪，但缺少直接铁证，一旦罗姓族绅包庇，更是很难定其罪行。最终，杜凤治大事化小，把强奸死罪办成调戏这类风化轻案，重罚了罗文来一笔钱财。因为只有把案子办成这样，才符合杜凤治自身的利益，还能让官员、幕客、吏役、绅士从中获利，可谓是利益最大化，但最后却是苦了罗绮林夫妇，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杜凤治日记”虽然只是腐败、软弱、故步自封的晚清政府的一个缩影，但其犹如一面“照妖镜”，照清了晚清官场的百态。“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如此昏庸的当权者，如此败坏的吏治，晚清政府不被推翻、覆灭才是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