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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一脸苦涩地说,临了时受了那么多罪,却没能挺过来,确实挺遗憾的。”
一
2021年,我在ICU轮转了三个月,学习危重病人的护理。
对这个科室的最初印象,是昼夜运转的床旁监护仪、呼吸机、微量注射泵和血滤机,以及随时都可能响起的报警音。
我刚到ICU的第一天,便目睹了一个六十岁阿姨的死亡。那时,我正和我的带教老师给一个昏迷病人做气管切开护理。
手术室那边打来电话,大约半小时后要送一个剖腹探查术后的病人过来。
我们迅速准备好需要的东西,包括呼吸机、微量注射泵,以及镇静镇痛的药物。病人过来,我们所有人一起协助将其搬运到床上,正准备交接时,病人心率突然下降,呼吸也变得微弱。
我的带教老师马上推来了急救车以及除颤仪,随即便开始心肺复苏。按压下,病人开始出现室颤,除颤后仍不见恢复。
床旁的几人轮流按压,可依旧没有恢复循环的迹象。旁边的医生告诉主任,从抢救开始到现在,已经超过三十分钟。
我的带教老师依然在按压,主任让她可以停了。
那天,我们默默地帮病人拔下身上的针头以及所有的管子,为她擦净身子,叫了家属进来。
看见她肚子上那条才缝好的长长的疤,我在想,她或许从未想过自己进了手术室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送走那个病人后,我和老师一起整理床单元。她问我,才来就看到这种生离死别,害不害怕。
我说,不害怕,但是痛心,我第一次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死亡。
带教老师是ICU里资历比较老的护士,那天下班换衣服时,她让我以后不要叫她老师,叫她老张就行。
我一脸不好意思地说,那怎么能行。
她说自己是个活泼随性之人,叫老师多严肃。我被她逗笑了,经过一天的相处,我觉得她的确很活泼,但并不随性,尤其是对待病人。
自那之后,我便跟在老张屁股后面转了三个月。
二
隔天,老张被分去管理那几个植物病人,我自然也跟着她一起。
老张告诉我,这几个都是老病号了,长年累月地住在里面,也不用什么特殊药物,只单纯做好饮食护理和生活护理就行。
因为住院时间比较长,所以出现了多重耐药菌感染。他们每个人的床尾都有一个架子,上面挂着隔离衣,为他们进行护理时,我们要穿上隔离衣,防止把病菌带到别处。
13床的老太太已经73岁了,在里面住了一年多。她有意识,但身子动不了,气管切开,里面放了一根金属管子辅助呼吸。吃的全靠那根鼻饲管,早晚各一袋营养液,还有她儿子送来的汤。
每次我去给她鼻饲时,都会叫她一声“阿婆”,她会看着我,我便问她:“冷不冷。”
她说不了话,只会摇头和点头。
那时,因为疫情,家属不能进来探视。所以每个病床上都安装了一个显示屏,家属在探视间连接显示屏便可跟病人说话。
疫情期间设置的家属探视间丨作者图
阿婆的儿子是个律师,很有礼貌,每次送汤来都会笑着说一句:“辛苦了,谢谢你们。”他每天探视都会跟阿婆说很多话,可阿婆一句话都不能回应他。
那天,我跟老张帮她翻身擦洗时发现她大腿上有抓痕,有的地方皮肤都抓破了。老张拉起她的手,叫我拿指甲刀把她的指甲剪掉。弄完之后,又从抽屉里拿了两根约束带把她的手固定起来。
老张说,这里的病人不同于普通病人,进来后我们就要对他负责。病人的一切吃喝拉撒都是靠我们,他们动不了,也说不了话,在这里,我们不只是一名医护人员,更多的时候,我们像保姆一样,做事情要凭良心。
老张为他们擦洗完后,会帮他们在身上涂满身体乳。跟着她做完这些,我感觉腰都快直不起来了,只想找个地方坐一下。
我后来问过老张,等将来有一天你老了,你会选插着管子维持生命还是安然地离开。
老张说,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想与这个世界好好地告个别,体面地离开。
三
夜班那天,老张让我多吃点东西再去上班,因为她的夜班从来都不平静。我当时还想,哪有那么邪乎。
前半夜还好,后半夜我们一起上班的四个人就没停过脚。
先是老张管的一个病人因为持续血滤,变得非常烦躁。血滤机一直报警,我们只好给他四肢都用上约束带,还用床单固定了他的胸腹部,防止他坐起。
慢慢地,他才安静下来。
没过多久,急诊科那边打来电话,有一个车祸重伤的病人,120已经出去接了,等一下要转入ICU。
老张连同搭班的两位老师都欲哭无泪,转过身来,老张对我说:“你看吧,她们给我取了个外号,叫救援队队长,今晚上就让你见识一下人世间的险恶。”
我平时一到这个点就犯困,可这时却没有一点困意。
等了一个多小时,凌晨2点37分,病人终于送上来了,我们也忙碌起来。那是个19岁的小伙子,和几个朋友喝完酒独自骑摩托车回家,结果撞到了路灯上。
120赶到时,人已经快不行了,做了基础生命支持后便迅速赶回医院。在急诊科进行了气管插管,留置尿管。
因为车祸比较严重,初步诊断为脑出血、肝破裂、脾破裂以及全身多处骨折。这种情况,本应该立即走绿色通道送往手术室,但创伤极其严重,他已不具备手术指征。
老张让我给他放置胃管,因为嘴里面还有一根气管插管,并不好操作,最后,老张亲自上手。
我掀开被子看了一下,他的身上到处都有擦伤,指甲里还有一些泥土和遗留的树叶,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撞上去的。
我问老张:“不做手术还有希望吗?”
老张告诉我:“他这个样子根本上不了手术台,送来ICU也只是给家属最后的一点慰藉。”
暂时安顿好了他,我跟老张出去嘱咐家属买所需用品。
外面的女人瘫坐在地,听见老张叫家属时,旁边的男人拉起她走进谈话间。
老张还没说话,她便拉住了老张的手,说道:“医生,我儿子没什么事吧,你们一定要救救他,他才19岁。”
我能感受到,她说话时已经语无伦次了。
老张没有拉开她的手,轻声说道:“目前暂时平稳,具体的病情等一下医生会出来告诉你们,我是管他的护士,出来交代你们需要买些什么东西,另外,还要告知一下ICU住院病人的具体事宜。”
拿出那张注意事项告知书给他们签字时,我看到了那个男人手正在发抖,签的字都有些歪斜。
签完后,他们又退出去静静地等待。
四
老张轻叹了一声,说道:“虽然见多了这种场面,可每次都还是会替他们惋惜,更恨自己无能为力。”
我回答道:“人这一生不是生离就是死别,只是或早或晚而已。”
老张拍了我一下:“怎么小小年纪就老气横秋的,你这样可不行。”
我苦笑了一下。
熬了一夜,护士站对面那个挂钟的时针终于指向了7点,老张让我把病人尿袋里的尿全部倒完,然后统计护理记录单上的出入量。
七点半下一班人来接班,小刘老师一进来便眼观八方。
最后走到老张面前说道:“我今天一早起来就在想,老张有没有收病人,果不其然,救援队队长不是白叫的。”
老张给了她一个白眼,叫她准备好就可以交接病人了。
交接到那个19岁小伙子时,小刘掰开他的眼睛看了看,说道:“瞳孔都散大了。”又看了一眼床头卡:“才19岁。”
老张说,送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家属不想放弃。
那天,交完班出来时,已经九点四十了。我看见那个小伙子的父母依旧还在门口守着。女人坐在椅子上,双目空洞,男人则躺在上面,似乎很疲惫。
他们或许在想,要是能拿自己的命换回儿子的命也好。可生死面前,没人是宠儿。
小伙子当时所住的病床丨作者图
休息了两天之后,我们又继续下一轮班。出院了两个,又新入了三个。在ICU里,出院就意味着家属已经放弃治疗。
那个19岁的小伙子还在,我走过去看了一眼,面部肿大,眼周淤血,已经看不出他原来的面目。
五
下午,我给15床病人做气管切开处护理,取套管内的金属管时,他出现了严重的呛咳,痰液直接喷到了我的隔离衣上。
我放缓了动作,轻轻取下管子,清理干净里面的痰液,放在水里煮沸消毒。
看着他的样子,其实很心疼,因为我对他做的一切操作他都没有意识。他今年53岁,已经在这里住了两年。
两年前,他脑出血做完手术后便转到了ICU,从此,再也没能醒过来。他老婆曾把他转到市里的三甲医院治疗,但仍然没有任何效果,最后又回到了这里。
老张说他以前在银行里工作,家里经济条件还可以。但他长时间住在ICU里,家里几乎花光了所有的钱。
那天,我看见了她老婆,也是五十岁上下的年纪,头发已花白,看上去像是已经六十出头的样子。
她拿了一袋护理垫和三包湿纸巾过来,还问了我其他的东西够不够用,我告诉她暂时不需要其他的。
之后,她便坐到显示屏前和老公说话。
我正给隔壁床的病人喂药,听到她说,你要赶紧好起来,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回家,你已经两年没回过家了。
当时,我恍惚了一下,若是他不出事,他们或许也是幸福的夫妻,过着平凡的生活。
可现在,他毫无意识,长时间卧床,肌肉萎缩,双下肢僵硬不能屈曲,我不知道她老婆看着他这个样子,内心该有多难过。
熬了一个星期后,那个19岁小伙子的父母找到主治医生谈话,说要把他接回家。我知道,他们已经接受了儿子再也救不回来的事实 。
走的那天,他母亲坚持带气管插管回去,她说,想让儿子在最后一刻感受家的温暖。老张详细地告诉了他们到时候怎么拔出管子。
120送他们回去,呼吸气囊按了一路。或许离开呼吸机那一刻他便已死去,又或许是路途中去的。这时,已经没人关心这个问题,我们更愿意相信他坚持到了最后一刻,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六
小伙子没走多久,他住过的床位便来了新的病人。一个85岁的老太太,家属要求不做任何侵入性操作,如果情况不好直接放弃抢救。
老太太是从消化内科转过来的,之前在那边是儿子和儿媳照顾。因为下半身瘫痪,她已经在床上躺了5年多。
当时上来的时候,她还在不停地咒骂儿子和儿媳。
老张帮她打留置针,因为全身水肿,打了好几针都没打进去,最后终于在手肘上方打进去了。
可住院时间太长,她双手到处是针眼,液体输进去后就顺着针眼流出,浸湿了床单和被子。
换了干净的床单,我用护理垫把她输液的手包裹起来。老张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便和主治医生商量进行深静脉穿刺。
打电话叫家属过来时,家属严词拒绝,不肯在同意书上签字。后来,主任亲自出去跟他沟通,他才同意。
穿了深静脉,便可以用镇静药物。前面几天,老太太不是在骂儿子儿媳就是在骂我们,还一直在哼唧,不停歇一刻。
隔天,又是夜班,过来接班时,我发现15床已经空了。我问小刘老师,病人去哪里了。
小刘告诉我,今天下午就出院了,他老婆想把他接回家自己照顾。
我心想,要照顾一个气管切开的植物病人谈何容易,随时随地都要守在旁边。翻身、擦大便这些都是最基本的,还要及时吸痰。
他老婆也已经上了年纪,又如何能做到24小时不眠不休地照顾。
才三天不到,护士长便过来跟我们说15床已经不在了。他老婆打电话过来询问医院还需不需要办理什么手续。
老张感叹,或许这样也好,对他和他的家属来说算是一种解脱吧。
病人生活用品放置处丨作者图
工作还要继续,6床85岁的老太太这两天病情持续恶化,氧饱和度下降。家属拒绝侵入性操作,所以只能给她上无创呼吸机。
两天后,她还是走了,一家子人全都来了,接她回家。
七
4月底,我在ICU的最后一周。那时,我已经独立管理那几个植物病人,有时,老张也会让我尝试照顾重症患者,但她依然在一旁指导我。
那天,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又收了一个心肌梗死还合并多种基础疾病的病人。91岁,情况非常严重。安排好病人后,下班时间已到,老张让我先走,她还要写记录。
我没走,坐在电脑面前等她。等她弄完,我们出医院已经20点50。
老张带了我去吃烧烤,我们聊了一路,不知何时起,我已经喜欢上了这个科室。虽然每天都可能会看到生离死别,但有时看着病人挺过危险期转入普通科室,我内心真的无比欣喜。
隔天,7床那个91岁的老人已经插了管连接呼吸机,因为有肾病,又进行了血滤。
上夜班的老师说,她们忙碌了一夜,又收病人又忙抢救。
中午时,主任告诉我们,7床等一下可能要做介入手术,现在要等麻醉科那边过来评估。
两个方案选择,一个是继续在ICU保守治疗,或许还能坚持几天。另一个是做介入,但因为老人的身体状况,很可能下不了手术台。
家属商量之后,还是决定做手术。
本来,这台介入手术可以不用全麻,但因为他插了管,所以最终还是决定需要麻醉医生在一旁观察。
我和老张一起送他去手术室,跟那边做好交接后就回来了。
大约一个小时左右,手术室打来电话,让过去一个人配合抢救,那边人手不够。因为是老张管的病人,挂了电话老张便赶过去了。
后来,那个病人没有再回到ICU。老张说,她和手术室的护士轮流进行心肺复苏,心脏起搏器放进去那刻,心率有所回升,但最后还是没什么效果。
医生出去找家属谈话,家属也表示理解。最后,老张帮他拔出了股静脉上的血液透析管,那是昨天夜里才置的管。
等待工作人员来接时,老张拿起被子,盖在了老人身上。
回来时,老张一脸苦涩。她说,临了时受了那么多罪,却没能挺过来,确实挺遗憾的。
其实住进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如此。最好的结果是好转进入普通病房;其次是九死一生,身上插满管子维持生命,家属还有一点念想;最坏的就是付出了一切仍然无法挽回生命,落得个人财两空。
离开ICU的那天,我对老张说:“感谢你三个月来对我的照顾,其实还挺舍不得离开这里的。”
老张也有不舍,或许她不想让我太难过,故意装得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千里长席,终有一别,我不希望以后在上班的时候看见你。”
因为我即将回到手术室的岗位上,便回复了她一句:“我也不想上班时看见你,下班的时候见见就可以了。”
虽是一句玩笑话,但我希望,进入手术室的每一个病人我都能安全地把他送回病房,而不是转ICU。
作者 | 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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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照生成时间:2023-04-18 11:4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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