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味在家常

本文转自：嘉兴日报

■单小莺

我的朋友汪老师前段时间去了重庆旅行。我在微信问她：饮食如何？她回复我：想念家里的饭菜。再展开了聊，她说：遍地火锅，只吃两回就败下阵来了，没口福呀。

我能想象她的无奈，在陌生的山城游玩，餐饮是个绕不开的话题，合得来，她之蜜糖，合不来，她之砒霜，关乎饥饱，也算是件大事。如果放在年轻那会，一桌子的麻辣鲜香，红红绿绿，那绝对属于味蕾的盛宴，可现在人到中年，肠胃功能已然退减，这样的重口味实在难以消受，对家的那份想念由此被唤醒，思乡就成了个真切而绵密的动词。

类似的情况，我也经历过一次。有年春节，我们一家去厦门旅游，因为选择了自由行，所以全程没受任何约束，可想着难得出趟远门，当地美食错过可惜，三个人愣是跟海鲜纠缠了七天，喜不喜欢倒在其次，主打一个入乡随俗，这样的执着，直到回程方才结束。

我们返家后的第一要事，就是下厨。煮一锅黏稠的白米粥，炒一盘绿油油的青菜，煎若干焦脆的荷包蛋，然后一屁股坐下来，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短时间内光盘不说，临了连锅底的粥汤都没放过，呼噜呼噜全部落入肚中。家常滋味如此亲切，非家外的美食所能媲美，尤其在小别之后，更显得可贵，现在回想起来，记忆依然鲜活。

休息天，闺蜜邀约去她家吃饭，确切地说，是去品尝她先生的拿手菜。她在电话里言之凿凿，说这次烹饪的都是家常菜，保证美滋美味，让我们只管敞开了肚子吃，至于有哪些菜肴，眼见为实，来了自然就知道了。这等美事听着就心动，我按捺着一颗热切的心，拖着娃他爸就从城西赶到了城东。

那顿晚餐真心不赖：一碟黄灿灿的白斩鸡，搭配加了姜末的鲜酱油，嚼起来皮脆肉嫩，美味指数瞬间飙升；酸菜鱼稳居C位，白玉似的鱼片微微打着卷，兀自浮沉在浓汤的怀抱里，芫荽和葱花联袂出场，大有锦上添花之效，满满舀一勺入口，集中了滑、嫩、鲜、麻等诸多口感着实美妙；最惊艳的要数压轴的红烧肉，因为河豚鱼干的倾力加盟，这道浓油赤酱的硬菜油光闪闪，在刚刚端上桌的那一刻，大家已经垂涎欲滴，纷纷举筷了……

有荤腥，当然也有菜蔬。自家种的番茄煸出红油，加土鸡蛋一炒，鲜鲜艳艳，香气缭绕，仅从视觉上已然胜出；切成滚刀的丝瓜，和一粒粒新剥的毛豆结合，浅绿携手深绿，清清淡淡，朴实无华；鼓鼓的茄子最适合清蒸，撒上葱花和蒜末，浇上滚烫的辣椒油，亮汪汪的模样十分诱人……即使普普通通的拍黄瓜，吃起来也别有风味，甜津津，脆生生，不比大鱼大肉逊色。

美食当前，顾不得斯文，我跟闺蜜咂巴着嘴猛吃的时候，平日里寡言的两个大男人，此刻却一反常态，滔滔不绝，就着一桌菜肴展开了热烈的探讨：辣椒粉分几步淋入热油，才能色泽鲜亮，杜绝煳味，黑鱼片应该怎么分割，才能去头尾去骨架，且保持肉片均匀紧实；白斩鸡焐上多少时辰，才能断生而不失鲜嫩的质感……美食成就知己，这也是友情的另一种呈现吧。

酒杯斟满了，又空了。菜盘子渐渐露白了，花生米又上场了。我跟闺蜜在充当听众的同时，偶尔也插上几句作为补充，更多时候，我们相视而笑，暗落落地用眼神分享内心的喜悦。一段美满的姻缘，需要两个人互相守护，当年轻的激情慢慢褪去，生活进入平淡的中年，还有什么比一日三餐更持久？还有什么比家常至味更温情？很庆幸，这些微小的幸福，我和闺蜜一直都有。

汪老师终于回来了。那晚，她发了张照片给我，一株倾斜的枝条上，洁白的茉莉静静绽放，很是雅致，旁边的茶几洁净如新，上面有本翻开的书，还有一小碗银耳莲子羹。她说，这是她妈妈炖的，熟悉的甜香，温暖。我知道，那是家的味道，也是幸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