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数十年，娉婷几度

本文转自：保山日报

本刊特约撰稿人李娜

为什么总是钟情于十年？张爱玲说“对于中年以后的人来讲，十年八年好像是指缝间的事，可是对年轻人来说，三年五年就可以是一生一世。”许是中年人对时间的流逝过于敏感，所以在每一个值得驻足的节点，总爱留恋；所以十年成了一个容易催人慢下来品味的驿站，发出了很多感慨。大家最熟悉不过的是陈奕迅的歌曲《十年》“十年之前，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我们还是一样陪在陌生人左右。”这是一个伤感的爱情，可十年也可以是人生摸爬滚打后的醒悟“十年前，人生如夏花般的绚烂，十年后，我们接受了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暗数十年，娉婷几度，是诗人卢祖皋感叹飘零，赋词曲怨别伤春的写照。对于我，暗数十年，在静待一朵花开的期中，不停地感受着娉婷几度的欣喜与酸楚。

一朵花在三岁前，一直被悉心地呵护在温室中，婆婆说“三冬三夏才成娃”，风雨的洗礼总是不例外地来袭。一岁半的时候，这个男孩刚刚学会走路，就来到了爸爸工作的乡镇，快乐地拿着一根小棍，挪动着小碎步，指着天空、指着“灰机、灰机”，开心地在院子里跑来跑去，颇有大将风范。可当手足口病遇到医疗条件还相对落后的乡镇医院，这个男孩让一家人愁眉不展。在脚上找血管对于实习医生是一个技术难题，面对家长焦虑不安更是一个心理难题。第一针在孩子挣扎哭闹中失败，扎针的地方鼓起了青包，医生使劲地拍着针眼附近其他血管的位置，等候时机又一次扎进去的时候，家长豆大的汗珠已经和孩子的泪水合在了一起。第二针失败，第三针还是不行，第四针，终于成功了。医生建议三天的治疗时间，在脚上千疮百孔无法下针中只维持了一天半。接下来半个月的物理治疗，在妈妈的呵护与祈祷下漫长至极。与病菌斗是“三冬三夏才成娃”的小孩儿适应这个世界的重要一关。

三岁后，第一次融入社会，幼儿园承载了无忧无虑的童年，也承载了父母开始适应一次次目送后的伤感。幼儿园与其说是孩子的第二次断奶期，还不如说是父母离开孩子的一次次煎熬与历练。习惯了哭闹的幼儿园老师见怪不怪地把孩子接进幼儿园后，剩下的伤感全留给了父母。在校园栏杆外，一次次满眼不舍的眼神望穿校园。最心疼的还是太过于懂事的孩子，把所有的恐惧与不舍都藏在了心里。记得孩子在老家上幼儿园时，家里楼上可望见学校，第一天把孩子送去后，回家我便在窗台上爬了一整天，从早操到午饭，从午休到课堂，还没到放学的点就一溜烟地跑到了学校门口，挣着当接娃的第一名。当把孩子领到无人的角落，询问他一天在学校的心情时，孩子抽泣了一句“想妈妈”，一下子让人破防，两个人抱在一起泪流满面。目送孩子上学是每天的必修课，在这一次次必修课中，孩子懂得了分离的必然，于是微笑中轻轻地挥手与妈妈道别，而妈妈在伸手的同时，却不知是再见还是挽留。于是幼儿园的每个角落里都藏满了爱，他们变成了滑梯，变成了餐具，变成了摇摇椅，变成了橡皮泥，变成了陪伴午休的被褥，三年幼儿园的生活，孩子长出了翅膀，而作为母亲的我仅仅学会了挥手。

戴上红领巾，一个孩子踏上了新的启程。父母的爱变成了唠叨、叮咛，有时更是贯穿了他们完整的童年。当一次次的巴掌从后悔变成习以为常，一次次的责骂从冲动变成自省，孩子在慢慢长大，大人也在慢慢成长。于是，我鼓起勇气给孩子说：妈妈也是第一次当妈妈，觉得做得十分不好，请你理解并原谅妈妈。孩子眼泪夺眶而出，不说话却抱住了我，是啊，哪个孩子不爱自己的妈妈？是妈妈的爱附加了太多的条件。纪伯伦在《你的孩子，其实不是你的孩子》中说道，“他们通过你来到这个世界，却非因你而来，他们在你身边，却并不属于你。你可以给予他们的是你的爱，却不是你的想法，因为他们自己有自己的思想。你可以庇护的是他们的身体，却不是他们的灵魂，因为他们的灵魂属于明天，属于你做梦也无法达到的明天。”

十年是一个时间跨度，也是一个绵延的故事，一个爱的坚守。假如以一百年来衡量，一个人的十年已经是人生的十分之一，十年芳华的确需要用文字舞出流光。

当紧紧想攥住孩子的手慢慢松开，又不止一次地想合住时，当每次因为任务不得已快马加鞭地催促时，我倒了一杯水放到了孩子的身边，你是我捧在手心里却不敢亲吻的温柔，我的十岁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