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体检这回事

本文转自：温州日报

周胜春

工作几年，体检几次，这雷打不动。从不情不愿、牢骚满腹地走过场到忐忑不安、心神慌乱，如接受一场死刑判决，到鬼门关走一趟，一晃眼，这副皮囊接受医学的检验已经20多年了。

今年体验来临之前，除了近几年每次都会来临的体检恐惧症外，去哪里检，也颇犹豫了一会。

体检恐惧症是指如今每到那个时候，心里都会莫名恐惧。生怕查出一个绝症，几个月后就宣判死刑，或者躺在医院一年半载，受尽药物之苦，生不如死。如果是这样，还不如不检，什么都不知道，活到何时算何时。好几个年长的同事都是在体验过后三四个月走掉的。

以前一个同事，每次去体检，不需要在老长的B超队伍后面等，只需早早地去把B超做了，再抽一个血，把单子一交，就完事了。看他总是在队首，潇洒地走出医院的情景，我总是很羡慕，这家伙对自己的身子何来这样的自信？真是帅呆了！

至于去的机构，去去年老地方吧，好像它不是很热门，机器还是那台机器，人也是那班人，对我身子各项指标的过滤，也梳理得差不多了。因此我作出了一个决定，去新的一家民企机构试水。

在前台遇到了年龄比我还大的同事。他跟院方说，随便你怎么安排，把这单子上的任务给完成就行了。我问他，何来的自信？他说，没，高血压呢。我心想，对生命的豁达，生死的达观，可以啊。

测身高体重时，这个机器会体谅人一点，杆子刚刚下来马上就升上去，不会如去年那家触到了还要压下来一点。永远也长不了身高的我，对于它跟体重之间的比例，其关注度并不亚于绝症。

抽血环节，我想起以前即使只有一二个管子，抽个血也不敢看的。如今，后面摆放着六七个，每个抽到三分之二，却也只感到被蜜蜂蜇了一下。但是看到那红色的液体跑出来到达管子里时，仍会惧怕护士会不会将我身子里的血抽干，将我变成一具干躯倒地而死。想来，人们看到血害怕，是因为它跟生命的关联太密切了。

再看到一些女人在抽血时转过身子，紧咬牙关，憋红着脸，好像那针是扎她的心上一样，不由地好笑。在她面前，我也算是有了一点关羽刮骨疗伤气定神闲的风度吧。按止血贴按了许久，直至在检到B超时，一个护士跟我说，这个不用按的，它会贴住的。我才暗笑一笑，这玩意终于进步了，不会在我放手之后，血还在衣服里暗流涌动流光为止。

在内外科、心电图检查时，我躺在那张白色的窄床上一动不动，此时会有微微睡意袭来，想起去年做胃镜时，麻醉带我渐渐睡去，每一个毛孔都放松的无比舒畅的前所未有的感受。这种感受，根据我看到的资料，相信就是人濒临死亡时的那样。任凭医生的手和器材在身上游移，心想，如果他们要杀一个人的话，那是太方便了，我属于任人宰割的砧板上的肉。

医生说头部去年做了CT没什么问题，今年可以选择做磁共振。进去时，我才悟的，这个其实很没必要做，医生在推销了。对于一个CT检查后是健康的，平时也没有什么不适的，何需用这玩意？

10分钟时间里，只感到塞了棉花的耳朵里照样有山呼海啸，有骏马奔驰，有房屋倒塌等各种声音。微微睁开眼睛，看到几乎要压到身上来的如山一般的白色机器，心想，这塌下来压在我身上，我人生最后听到的声音，不就是这样的呢？

体检现场最为核心和最具有戏剧性的环节便是B超了。因为在一般情况下，它可以马上出结果，人间的悲喜在这一刻发生了。

当医生叫我侧面躺着时，我唯唯诺诺，艰难地移动着身子，好像是一个半死的人。全部的心思在他手中的器具上，那冰凉的移动，无异于是一把寒冰的剑，一条导向地狱的通道。而它如果在某一个地方停留，或者重复着来回时，那更是到达了地狱之门。医生对记录的助手的话语，更像是法官在宣读刑事判决书。而其中的阴影、息肉、瘤、大小等关键词，则是死刑、死缓、无期跟有期的区别，我会在心中想，这是彻底进去地狱了？

因此B超的体检过程就像是浴火重生，劫后余生，每每结束时都会呼出一口气来，心想庆幸还活着。同时也会问医生一句，怎么样？医生没有细说，会答还行，还好，正常等。那就会有一种刑满释放的解脱感，快速逃出来，心里想，还好老天爷恩赐我再活一年，感恩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