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酒的四重感受：从“文化负担”到“品味悠长”

中国的酒文化源远流长。酒，已经成为刻在我们骨子里的文化符号。李白的千古名句“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更是让“饮者”成为可以比肩“圣贤”的存在，甚至让后者黯然失色，以至于“皆寂寞”。那么，我们为什么要喝酒呢？

一、文化负担

和多数人一样，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感到非常困惑。记得中学刚毕业的时候，看着长辈们喝了这么多年的酒，终于自己也是成年人了，慢慢开始喝酒。初饮酒就感觉辛辣，难以下咽，各种酒虽然口味不同，但给我的感受是统一的：难喝。而且喝完酒带来的眩晕和恶心也让人感到难受。在此后的 1、2 年时间里，或是同学聚餐，或是跟着老师、长辈吃饭，我都是带着这种感受在喝酒。当时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酒明明那么难喝，身边的人在相聚吃饭的时候却都要喝酒？经过一番思考，我当时的结论是，喝酒是我们的一种文化共识。尤其在我们的文化里，喝酒还是一件颇具仪式感的事情，有主题，有程序，有分工，还有评价一场酒喝得好与不好的整套标准。虽然每个人都不喜欢喝酒，但是为了迎合或者融入这种文化氛围，都被迫选择了喝酒。这个时候，喝酒对我来说是一种文化负担。

二、社交媒介

进入大学以后，经过一段时间的“酒精考验”，我对喝酒有了新的体验和感受。那时候一群 20 岁左右的年轻人在一起，总是想方设法地热闹。过生日、拿到奖学金、交到男女朋友、喜欢的球队赢得比赛都成了呼朋唤友来相聚的理由，甚至打游戏出了稀有装备也可以是理由，期间自然少不了喝酒。当时我还很喜欢打篮球，一群人出完一身汗，洗个澡，在街边撸串的时候自然也少不了几扎啤酒。这个时候，我慢慢地对喝酒有了新的理解。也许是我酒量见涨，也许是喝酒更加放松和自在，不记得具体是什么时候，慢慢地感觉喝酒不再是一个负担，而是成了一种社交媒介。喝酒可以让本来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让本来理性的思维变得更加真实。本来很高兴的事情，举杯畅饮之后变得更加高兴。本来很生疏的几个人，推杯换盏之后感觉可以亲密无间。遇到伤心难过的事情，趁着酒意可以向朋友宣泄心中苦闷。原来，喝酒还有这么多妙处！

三、激发创新

大学毕业以后，我离开山东到北京求学。到了之后才发现，山东人在北京风评很好，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理由是酒品好、酒量好。借着这个“光环”，凭借我自以为的对喝酒的深刻理解，当时在各类酒场也是游刃有余，颇为得意。后来，读书期间我开始常跟自己的导师一起喝酒。导师是学界德高望重的知名学者。这个过程中我突然发现，喝酒的风格跟过去不一样了。每次一起喝酒，大家讨论更多的不是交情、身边的人和事、过往的经历和感受等等，而是一些关于时事、理论、政策的学术问题。大家在一种轻松愉快的氛围中让本来枯燥、远离生活的学术研究变得充满吸引力。我跟导师一起合作发表了几篇文章（基本都是发表在报纸上的时评类小文章），都是在喝酒的时候激发了灵感，梳理了思路，深化了讨论，形成了共识。第二天一睡醒，我们就把逻辑理顺，然后快速成文。这些论文还产生了不小的影响。我自己在随后喝酒与人交流的过程中也多次激发了平时没有的灵感和想法。我这才意识到，原来喝酒还有这般妙处，它可以让潜在的灵感和创造力被激发出来！喝酒可以释放人的天性，让人可以在摆脱规则约束、思维定式、认知图式的状态下思考问题，这是突破既有认识，实现创新的重要条件。曹操的壮美诗篇“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李白的千古名句“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李清照的绝妙文章“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这些至今都耐人寻味的感受和精彩绝伦的文字，或许，都是因喝酒被激发出的灵感吧！

四、美酒悠长

至此，我自以为对喝酒有了比较完整的分析框架。初踏上工作岗位，少了读书时的意气风发，多了家庭职责和岗位责任，喝酒也承载了推动工作、放松身心的功能。后来，我遇到一位对我颇有提携的业界前辈，几乎每天都要喝酒，而且定时定量。这时候，我建构的分析框架和理解方式遇到了挑战，居然无法解释这种现象了！2022 年 4 月份，上海遭遇疫情。我当时正在上海，隔离在家。因为平时没有在家做饭和囤积生活用品的习惯，起初几天遇到了困难，只能靠政府发放的物资、亲朋好友的救济和社区团购维持生活，可选择的选项很少，只能维持基本生活所需，酒是奢望。大概有 1 个多月的时间，没喝过酒。后来，我偶然看到社区团购的列表里有啤酒，就顺手下单买了一箱。当我打开啤酒喝了一大口下肚的时候，一股醇厚的香气和绵柔的口感给我带来了极大的震撼。随之而来的微醺和放松的感受也是绝妙。原来，酒居然这么好喝！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一直困惑我的喝酒的理由居然还有如此简单的解释。或许，这才是喝酒的初心吧。

五、饮酒的初心与回归

酒是粮食精，饮酒让人身心愉悦，与友人相约共享美酒或许是饮酒的初心。在此基础上，我们还对其赋予了更多工具性的价值，比如社交、仪式等，并形成了一整套特定的文化传统，也就有了酒文化。但是，当今似乎也出现了背离饮酒初心的现象。酒文化在很多地方被过分渲染，以至于出现为了喝酒而喝酒，拼酒，走过场式喝酒，过分劝酒等习，伤身不浅，甚至酿成悲剧。此外，随着酿酒工艺和技术手段的不断更新迭代，本来稀缺的酒不再稀缺。这本来是好事情，但各种残次品、假冒伪劣产品也多了起来，进入市场，破坏了饮酒的体验。饮酒是我们生活中一件很美好的事情，酒文化也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我们要回归饮酒的初心，品味美酒悠长，体验真情实感，激发创新思想，让中国的酒文化真正成为让我们为之自信的文化符号。（李廷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