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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寸时光都弥足珍贵 哪怕浸透了风雨和泪滴
——许大立散文集《最是那时光》心灵图解
文/程华
文学真是万能纽带,能串起本不相干的甲乙丙丁。比如我与许大立老师。且简称许老师吧。
多年前某文学群,我和陌生的许老师爆发过一轮短暂“论战”。搞笑的是,后来我根本忘记所为何事了。朋友调侃我,人家是著名媒体人兼大作家,你个小白,见过簸箕大的天。
数年后居然邂逅于报社组织的活动中。满头银发的许老师依然豪爽加火爆,幽默且机智,可算识见丰厚、著作等身。自称“老头儿”的他总是闪闪发光并搅热全场的存在。一次他兴冲冲拉我合影,还笑嘻嘻发朋友圈。我窃笑:估计“老头儿”认不出我这当年惹怒他的“小白”了。
才华、家世、阅历、脾气——他都有,但予人一个模糊的侧影,其朋友圈倒总是热气腾腾:以他为核心不时啸聚通远门,一群男女老少品茶、读书、神聊、打望。庙堂的江湖的、宝相端严的一脸痞气的……明明整天“虚度时光”,一本26万字散文集《最是那时光》却出版了。奇人呐。
初秋书到手,到隆冬再到春近,懒散的我以蜗牛的爬速读完了。感觉气韵浑然、行文畅达,落笔少雕琢,看似不“讲究”,实则底蕴加持下的性情流露,这就少了滤镜下的虚饰,留了文字的粗粝感。
作品集分家国情怀、心灵之声、笔走天下三部分,个人觉得“笔走天下”稍逊:多篇山水游记既有由衷的赞美抒怀,也难免夹带受邀游历的应景之作,且结尾屡现新旧对比式的拔高意调,于我实难引起共鸣。
真正吸引、打动甚至震撼我的,是第一、二部分,尤其作者讲述自己、亲人乃至家族故事的篇什,如《翻天覆地的时空巨变》《二叔的传奇》《三代报国心》《小弟大钢》《我与红岩英烈的缘分》等等。文章篇幅均不长但内容厚重,以整个家族绵亘百年的命运起落,描摹出历史之痛、时代之变,故事令人扼腕,人物撼人心魄,无不闪烁人性之光:他的祖父系清末秀才,投笔从戎加入同盟会、参加了辛亥革命和之后的抗战;“七七事变”爆发,他的正处求学之年的父母一路颠沛从原籍江苏逃亡至重庆,后在恩师马寅初等人帮助下,父亲创办了中华高级职业会计学校并任校长,于是才有了兵荒马乱的某个雨夜,李子坝一条青石路上,一个后被祖父取名“大立”的婴儿呱呱降生在奔往医院的滑竿上的传奇桥段。
风雨如晦,传奇继续。重庆解放前夕,许老师的父母冒死掩护刚从渣滓洞脱险的一位唐姓爱国志士,藏之于学校直到1949年11月解放大军进城。后在贵阳位居高位的唐先生一直铭记这对夫妇的救命之恩。饶是如此,作为教育家的父亲也难逃动荡年代种种磨难,比如扫厕所。而学生们说“先生打扫的厕所永远都是最干净的。”落难不失尊严,父亲风骨铮铮。更令人感佩的是,终于春暖花开,父亲继续为教育事业贡献余热,并以75岁高龄加入中国共产党。在92岁弥留之际,老人特意嘱咐儿子“讣告上一定要写上我是中国共产党党员。”所谓“先生之风,山高水长”莫过于此了。
家传高阔,许氏家族出了像他的二叔那样青年从军,历经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倥偬一生不忘“国之大者”的先辈便顺理成章;而当年许老师和五个兄弟姐妹沿袭了父辈的刚直与坚韧,如野草般拼命挣扎野蛮生长,直到冰雪消融万木复苏,已近而立的许老师考入四川音乐学院,与其他几姊妹一样开始书写精彩人生……
若以书喻人,这些文本无疑是灵魂之所在。透过个人史、家族史看地域史、国运史,在别无选择地被打动被震撼的同时,我开始懂得,在一个耿介得略显倔拗,乐观到近乎奔放的长者心里,其实沉淀着岁月经久的风霜雨雪,藏匿着丰沛而纤细的情感脉络。于是,他身上糅合的刚硬、要强、豁达、狡黠等等特质统统有了逻辑上的根基。可否这样说:这本书其实写的是历史是心灵,是为人的经历与阅历。
饱经沧桑仍然笑对生活,回望来路只为记得风雨中一柄柄遮风挡雨的伞。跋涉半生,足迹参差,凡给予他救赎与滋养的人与地,他都心存感激:《我和江津有缘》《永远的江北城》《我与渝中不离不弃的N个理由》……曾经的忧伤、彷徨已然远去,岁月荡涤之后是宠辱皆过的云淡风轻与真诚祝福。许老师骨子里的幽默、洒脱依然在,膝关节剧痛的他居然调侃“听见了轻盈悦耳的脆裂声”,古稀之年首次住院手术的他嚷嚷“人生宝贵,须臾即去,必须抓住每一次机会去浏览未知的世界。”还赚翻了似的洋洋得意“忽然有一丝庆幸,生命的火焰还在燃烧,活着真好!”
嘴硬的他其实心软:对于医院护工老贺“脚踏两船”偷接别的业务的行为,他睁一眼闭一眼,“这家伙是不会放过任何赚钱机会的,由他去吧”,当然也不忘暗里鄙视老贺“爱冒皮皮”的劣习。亲朋们来渝,他的招待方式近乎霸蛮:“必须请他们饕食一次最具代表性的牛油老火锅,不管他们爱不爱吃受不受得了,必须让他们在大油多麻多辣的极端气氛中接受火锅文化的洗礼。”老小孩的天真顽劣跃然纸上,读来令人莞尔。
文本中偶有小桥流水般的细腻温婉。新年某夜,微醺的他独乘轨道交通回家。空荡荡的车厢里,一位手捧蜡梅的少女打开了他记忆的闸门:30多年前在火车上邂逅的一位手捧梅花准备回家送给母亲的女孩,想起他的夭折于那个年代的伤感初恋。轨道列车飞驰,灯火璀璨,这段文字竟于光影迷离中勾出王家卫电影的既视感。轨道列车继续逶迤而行,他默默俯瞰佛图关、北滨路,还有当年自己出生的李子坝,心中百味杂陈。“我仿佛看见儿时的自己在那栋有花园的大房子下奔跑,可惜那一切如今都不见了……瞬间,又觉得自己可笑,伤感什么呢,人和时代总不能老停留在拉黄包车、穿长袍马褂的岁月里啊!”
淡淡忧怅中,更多还是透出一种坚韧、开阔与豁达。读到此处,我又想起多年前那场“论战”,不禁窃笑:看来许老师并非没认出我,只是以其心性根本没当回事罢了。原是我想多了。
《达摩流浪者》里有句话: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我理解即一个人当永葆年少的本真与热情,永葆年轻的心境和对生活的热爱。我认为许老师是这样的。《最是那时光》无疑是力证。
(作者系中国作协会员)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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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朱阳夏责编:陈泰湧审核:冯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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