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直抵字里行间

本文转自：襄阳日报

深情，直抵字里行间

——读尹燕青散文集《风雨来时路》

郝敬东

与尹燕青先生结识，是10年前市里组织相关单位人员集中起草“十三五”规划建议文本。起草小组成员中，有位年长、儒雅的老哥，日常言辞极少，但谈起有关市场建设政策及建议，却思路清晰，可操作性强。他就是尹燕青，来自市商务局，已年近六十，快要退休。因其文字功夫过硬，局里派他来参与“十三五”规划建议编写。他深知这项工作的重要性，充分运用多年积累的工作经验，高质量地完成了市场建设部分的撰稿任务，深得起草小组全体成员敬重。

起草工作结束后，老尹就告别了职业生涯。此后，我虽与他联系渐少，但常在报刊上读到他的散文，为其干净利落的文字、真挚饱满的情感、坚持不懈的精神而感佩。原来，老尹不仅是公文高手，而且散文也写得本真、耐读。业余我亦写点散文，于是，加上他的微信，彼此问候，相互鼓励。2019年，他的《狼犬火火》获中国散文年会“十佳散文奖”，我向他表示祝贺。2021年，他得知我加入中国作协和中国散文学会后，也向我发微信祝贺，并询问入会程序，我给予了解答。2022年，老尹成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今年“十一”前夕，老尹发微信告诉我，他的散文集《风雨来时路》出版了。我回复“祝贺，求赠，拜读。”他复：“请提意见，抽时间送书给您。”转天，他即把书送到了我家里。沏上茶，我们交流。他说：“这本书里的文章都是我退休后写的，历时整整10年，算是圆了我少年就有的文学梦。”

翻开散发着油墨香味的新书，《自序》开语即曰：“自小好中文，遂生文学情。”看来，老尹所言不虚，他的文学梦的确生根很早。可是，老尹这一代人大都经历坎坷，“文革”使其失去了上学深造机会，中学毕业即下放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场。5年的知青生活，十多年的新疆打拼，及至1988年调到襄阳，一路走来，风雨如磐，世态幻变，唯有不变的是老尹的文学梦。从寻梦之惘到追梦学海再到拾梦远方，他始终未丢下手中的笔——黑板报、新闻通讯、调研报告、典型材料，直至写出精美而深情的散文。

《风雨来时路》共收录了60篇散文、21.5万字，分“人间真情”“时光记忆”“襄江漫笔”“山水游踪”四辑。各辑尽管所述内容各有侧重，但都没离开一个“情”字——亲情、师生情、同学情、同事情、阅读情、博客情、珍肴情、旅途情……总之，全书一个“情”字了得。

文学写作的发生，大抵是作家心有所“感”、有“感”而发。而“感”出乎于“情”，有“情”才会催生出具有艺术美的文学作品。《风雨来时路》无论是亲情叙事，还是时光漫忆，抑或行游记录，都给读者以随心而写、有感而发、浑然天成之感。因为情感的自然流露，老尹行文毫无拘执，把一路走来的人生日常，把自己甚至于孙辈的成长历程，把蛰伏久矣的所思所想，恬静明媚地收纳于字里行间，在娓娓道来中表达了对亲人、对故土、对往事、对游地的一往情深。

写亲情，老尹多以白描的手法、丰富的细节，把夫妻情、母子情、养父母情、翁婿情、爷孙情描绘得栩栩如生。比如，他同妻子迁往襄阳工作，离开血脉相连的父母，在通信不发达的年代，遥思亲人、互告安好的方式就是写信。作为执笔者，老尹每每写好信，妻子都看得仔细，往往还要让他加些内容。妻子说：“爸妈的忙帮不上，在信里多说些贴心话，我会觉得踏实一些。”“当信寄出半月后，收发室就成了妻子最常去的地方……如果看不到自己的信，脸上就写满遗憾；如果哪天回家时容光焕发，不用问，那准是收到了来信。”岳父岳母文化浅，每次回信都是请人代笔，“长的能写一张纸，短的也就百余字，信的内容除了通报家长里短之类的‘小事’外，多为‘家里一切安好’‘好好工作，不必挂念家人’等日常话。然而就是这些简简单单、淡如白水的文字，妻子读来却满是温暖和惬意……”（《“鸿雁”传来长长的爱》，获2020度中国散文年会“十佳散文奖”）。作者如同一位高明的摄影师，通过写信时妻子的高度重视、收信时妻子的“遗憾”期待与“容光焕发”、读信时妻子的“温暖和惬意”三组画面，让读者感受到亲情的真切与细腻、血脉相连的无限美好。

同样，老尹在描述养父对他的爱中，亦以素描式的笔墨与丰满的细节，深情回忆做知青时每次回城，“养父首先都要给我‘改头换面’，理发师出身的他手艺很好，推剪、刮脸，每个动作都是那么轻巧、专注，让人感到十分享受。”养父的关心从不显山露水。在得知独子家庭知青可以提前回城的政策后，养父悄无声息地跑了许多部门。当欣喜地拿到回城调令想和养父一起分享快乐时，“可养父还像平素一样冷静自若。（《不事张扬的爱》）”这看似不动声色的笔墨，却蕴涵着作者与其养父深厚的情感，让读者读来感同身受，厚重入心。诚如作者所写：“父爱博大，父爱无私，父爱也很平凡，平凡得就像一枝小花，不事张扬，不求回报，却会让人长久感受到它的馨香。”

在亲情篇里，还有对妈妈善良、乐观、坚毅品性的深情讴歌（《妈妈的苦乐年华》）；对养父母虽无自己的亲生孩子，却视他以及养母兄妹家的5个孩子如己出，接到新疆落户，教育培养、安排工作、张罗婚事等无疆大爱的不吝称颂（《不变的爱心情怀》）；对6岁外孙为了他的身体健康执着监督，不允许他抽烟的由衷赞许（《六岁外孙的良苦用心》）……老尹笔下的亲情温馨感人，既颂扬了传统美德，又凸显了时代风尚。

忆往事，老尹多以写实的手法和朴素简练的文字，充满情感地描摹特定时代、特定环境下生发的有质感、有意蕴的故事。那些故事或许怀揣已久、铭刻于心，所以，在将饱满的情感款款揉进笔端时，文字的张力便显得恰到好处。如《一年师生一世情》中的高老师对作者从小喜欢语言文学的肯定，作为一种褒奖，为其作文进行“小灶”式辅导，这无疑对作者“是一次重要的人生启迪，‘文学’二字自此在我的心中生根萌芽。”当高老师受冲击下放农场，作者与几个同学前去送别，“高老师握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你文字功底不错，今后一定要持之以恒地沿着文学这条路走下去，我看好你。”从这些描述中，我们不难看出，作者今天的散文创作成就，与高老师的慧眼识珠与深挚鼓励是分不开的。

还有，老尹与牧羊犬“火火”的故事也极为感人。做知青时为农场牧羊，草原经常有狼出没，也有人盗羊，牧羊责任不轻。幸亏有“火火”帮助白天牧羊、夜晚护羊，“即使在凌晨、黄昏，但凡听到陌生人接近放牧点，它立马就会发声报信，迎上去摆出‘战斗’姿态果断拦挡……每晚听着火火的吠叫声，我们都睡得很安稳。”一次，羊群集体失踪，从踪迹看是去了苜蓿地，羊吃多了苜蓿会胀毙，尹燕青十万火急地奔往苜蓿地，却见“火火像巡逻兵一样，在苜蓿地一侧趾高气扬地走动”，有效防护着羊吃苜蓿。还有一次，一只羊掉进水齐腰深的支渠，是“火火”将其救了上来。“火火聪明活泼，善解人意。野外生活最难耐的是寂寞无聊，白天在阳光下跟羊较劲，有花鸟草木为伍，时间还好打发。可是一到晚上，暮色中的放牧点像一叶大海中的孤舟，显得格外冷落。每每此刻，火火便会跑到我面前，亲呀，舔呀，跳呀，滚呀，变着法子让我开心。慢慢地，心情好起来了，我就带上它满世界地溜达，在连绵的戈壁沙沟里追野兔，到渠边的树林里捉迷藏，去散乱的草丛中寻鸟蛋……”当年做知青时尹燕青才十六七岁，在孤寂难耐、枯燥乏味的特殊岁月里，“火火”对他工作上的帮衬，对他心灵上的慰藉，使之与“火火”建立了一种特殊的感情。《狼犬火火》获2019年中国散文年会“十佳散文奖”后，老尹感言：“不写它我将终生遗憾……”时过境迁，事已遥远，即便是一只牧羊犬，老尹也深情依旧，不留遗憾。

记行游，老尹多以灵动、诗意、理性的笔墨，通过对游地风土人情、山川草木、城市建筑等的细致观察，从风情探源、哲理思辨、人文观感、行游顿悟等角度加以升华，使游地妙趣横生，异彩纷呈。

退休后有了自由支配时间，老尹携老伴广游名山胜水、革命圣地、休闲避暑天堂，观光新马泰等。几乎每到一地，他都写下观感。在这些篇什里，有“静心做回当地人”“胆量与激情不可少”“不打没准备之仗”的《和老伴体验“心态游”》；有“感受伟人诗篇，怀想伟人探求救国救民真理”的《别有韵味橘子洲》；有“禁不住由衷地感言，在成都耍得好安逸”的《安逸走成都》；有“中部凉都，名不虚传”的《相约苏马荡》；有“导游趣谈华裔情”“浪漫民居探家风”的《马来西亚游趣》；有“‘奇’在海天山石，‘特’在传统村落，‘潮’在巧思妙想”的《奇景异俗济州岛》等等。其游记文字或飘渺逸兴，或豪情满怀，或古朴厚重，或简约明快，或浅吟低唱，或辞藻华美，篇章结构虽不刻意求新，但无不情景交融，意蕴悠长。即使一些篇幅短小的游记，老尹也将历史与现实相融合，把自然风光之美的体验与传统文化的深厚底蕴书写出来，让读者感悟到祖国大好河山的独特魅力——我想，只有用心思考、用情作文，文章才会有如此境界吧。

品读《风雨来时路》，我以为，尹燕青先生散文创作的显著特色与最大亮点，就在于深情款款，情文并茂。

深情，直抵字里行间——老尹做得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