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正处于一个信息大暴发的时代,每天都能产生数以百万计的新闻资讯!
虽然有大数据推荐,但面对海量数据,通过我们的调研发现,在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您通常无法真正有效地获取您感兴趣的资讯!
头条新闻资讯订阅,旨在帮助您收集感兴趣的资讯内容,并且在第一时间通知到您。可以有效节约您获取资讯的时间,避免错过一些关键信息。
本文转自:福建日报
□朱以撒
很久没有坐飞机了,便有点陌生。最近的一次乘坐,特地早一些来到,生怕出现一些与过往不同的情况让我措手不及——还好,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如同以前那般取票、托运,如同飞鸟那般展开翅膀接受检查——这个动作很有意思,我觉得是提醒自己要上飞机了。熟悉让人安心和顺利,不一会儿我就坐在候机的位子上,耐心等待。
每次伴随轰鸣声凌空蹈虚,我都生出许多不习惯,它和在坚硬的地面行走相差太远了。如果不是在天上,谁可能被安全带绑着一动不动,还好,这样的约束不会太多。而人生越往后,天上的旅途也会越发减少,以至于无。
我对生活的方式大抵热爱俗常的那一套,也就是变化不大的、易于操作的,而不是一会儿这样,一会儿又那样。
学校搬到大学城之后,我再也不可能骑自行车去上课了,只能去学习驾车技能,花了不少时日,才由陌生到熟悉,让一辆车行走起来。速度提高了,口袋里也多了一个沉甸甸的硬物,那就是手机。此前我骑自行车,身上是很轻松的,别人找不到我,也就少了许多纠葛——其实生活中的个人也没有什么大事,本来都是简单的,而后越发地复杂。手机在身,知道号码的人随时可以找到你,不知道号码的人乱按,也会找到你,向你推销保险、贷款、装修,耳朵的负担因此加重了。汽车与手机是绝配,如果一个人驾车远行而没有手机,就不免心意惶惶。随着熟悉,我以为所掌握的生活技能可以维持日常了。可是有一次我的车子从商场的出口上来,栏杆却一直不抬起来,收费窗口始终紧闭。在我的车后渐渐积累了一些车子,开始不耐烦地按响喇叭。我第一次听说要扫码缴费,否则没人理你。接下来就是接纳微信,又开始了从生疏到熟悉的过渡。新异层出不穷,一个人就算无法立于新异潮头,那么,也要揪住科技的尾巴,才能使生存顺利一些。变化无端的日子总是让我感到自己的无知,积累了许多手机操作上的疑问,在遇到高手的时候及时向他们请教,以免落后太远。
直到现在,古典文学上遇到问题,我还是会请教相应的老师,魏晋的、唐宋的、明清的。文学史就像土里拔出的一根甘蔗,全须全尾,主持者把它切成若干段,分给不同的老师执教。每一位老师专注于自己这一段几十年,成了烂熟的专家,在各自的范围内是经得起追问的。如果有开拓精神,完全可以越过边界,连同其他时段一起收拾了。但是没有,把自己这个疆域弄清楚就够了,不必枝丫旁逸。中国文学史那么长,人生那么短,弄清楚自己专业的那一段就很好了,不必有成为通人的梦想。自守,对一个人来说太重要了。尽管天下任何事都在追求新的可能性,开拓新变,陌生迭出。但自守的文士就沉浸在自己熟悉的那个小空间里,熟悉重熟悉,不论是显学还是冷门都不惊宠辱,心思恬然地做去,在许多岁月里感受熟悉给自己带来的快乐。后来他们慢慢退休了,带着自己熟悉的魏晋文学、唐宋文学离开了讲台,再也无从说道。那么,就自己在家静静守着。许多年前我在干燥的北方行走时,看到一座破旧的小庙,见不到什么信众,也没有香火,只有一位眉目平素的老者静静地坐在里边。我想起了老僧守庙这四个字,守住了就存在了。
有人问我从小学书法到如今学了多少方碑、多少字帖,我都说无多。现在许多喜好书法者动辄称遍临百家或博采众长,我觉得自己没那么善学,精力不够,热情也不足,不如笃实地学三两家,固定下来,沿着熟悉的路径往下走。书法文献的出版越来越多,也越发新异,自己买的,他人赠送的,可谓丰富,我通常只是看看,并不临写——它们和我熟悉的方向是截然不同的,只能放到书架上或者转送给需要者。在我看来,陌生化将越来越多,许多是我既往无从识见的。陌生使人惊奇,常人都是追逐陌生的,陌生是未知的,足以让人拍案叫绝。有人来谈他的书法主张,想把王羲之和王铎揉在一起,再加点颜真卿的沉雄笔意,然后融会倪元璐的奇峭和郑板桥的画意。想法如此瑰奇不羁,见出一个人的意气不偶。对我来说,无论是日常还是艺术,我不和那么多不确定性打交道,总是小心翼翼,朝熟路上行走。
大概十多年前有人就劝我把一些时间用来开拓新知,他指的是一些新的艺术门类。他认为古人都是兼擅的好手,让我不妨学一学。他是在看完我的一个自撰文书法展览之后这么发表见解的,我也认为他是真诚的。一个人在一个专业上努力几十年都未敢高自标许,再旁骛其他,可能就效颦不成反自取其辱,还是守住自己的看家本领好了。每一个文士都是靠自己的看家本领立身的,说不上美善,只是有自家特色。袁枚说得太形象了:“盘飧别有江瑶柱,不在寻常食谱中。”“江瑶柱”何物也,也就是我们吃的干贝。当时应该是稀罕之物,因此有和没有,品位立见高下。这也使我不敢泛涉,专注和倾情于旧辙,看能否切中肯綮,成为自己的立身之本,有一点点值得品尝的江瑶柱的味道。
我这么守成或许是不合时宜,如果我说是丰子恺先生在这方面给我的启发,大家可能就不便多说了。我读到丰先生最早的绘画和书法,是他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所作,那时他才几岁啊。翻了一些资料,才大抵知道他的画风和日本的鸟羽僧正、锹形蕙斋、耳鸟斋、竹久梦二都有关系。当然,丰先生调整了一些笔法,表现的趣味、气息也多有不同。书法就好办一些,他学《月仪帖》,还有汉简,再加上他的老师弘一的文稿中的行书笔意。我觉得他几十年都没什么变化,就是强调这个面目,让人看久了也认了,一触目就知道是丰先生笔调。以不变应万变,有的人就是这样。我想和他同时段的书画家三更灯火五更鸡地废纸三千时,他能不乱于心,不念过往,躺在老旧的摇椅上,打着蒲扇,而一只老猫就伏在他的脚下,打着呼噜。一个人自己早早建立的笔下形象,在往后许多时光里,不必奋力打破它,给它增添或此或彼的新质。其实,为什么要打破呢,完全可以坐享已经成为惯性的那份红利。若要新变,费尽心力弄得面目全非,那才是可惜。他的时间应该都用到散文写作上了,散文写了那么多,其他书画家都赶不上。我猜度丰先生是一位简澹之人,他轻松平和地走在通向缘缘堂的路上,感受着熟悉带来的亲切,要不,信手再画一幅吧。
以上内容为资讯信息快照,由td.fyun.cc爬虫进行采集并收录,本站未对信息做任何修改,信息内容不代表本站立场。
快照生成时间:2023-06-16 07:45:06
本站信息快照查询为非营利公共服务,如有侵权请联系我们进行删除。
信息原文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