涝坝里的美味

本文转自：兵团日报

●于三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我家住在农六师（现六师）芳草湖农场的一个连队，门前不远处有个涝坝。涝坝里的水一年四季很充足，浇灌着两岸的农田。

记得当时连队职工住在涝坝北边，而学校和商店都在涝坝南边，为了方便出行，人们在涝坝上搭起一座简易的木桥。

每年初夏，融化的天山雪水夹杂着泥沙，如猛兽般在涝坝中肆意奔流。眼看洪水就要漫过涝坝，连队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拿着铁锹来到涝坝边上筑坝，阻隔洪水，防止淹没农田。

洪水过后，涝坝渐渐恢复了平静，水也变得清澈起来，可以看到一条条小鱼在水里游来游去。

1983年，我上小学三年级，那个夏天，我学会了游泳后，常常在涝坝里游泳，一来为了消暑，二来为了摸鱼。我摸鱼没啥技巧，就是在涝坝的芦苇根下乱摸，一旦双手碰触到会动的东西就迅速合拢，狠劲将其按入泥里，再将其紧紧攥到手中。

涝坝里多的是鲫鱼、泥鳅和狗鱼，体型都很小。下午放学后，涝坝里的水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我和小伙伴们跳进涝坝里，开心地游泳、摸鱼。抓住的鱼没处放，就随手折一根芦苇把鱼串起来，然后把挂着鱼的芦苇咬在嘴里继续摸鱼。天快黑了，水温渐渐凉了下来，我们才提着几根挂满鱼的芦苇回家。

那时候，父母上班很忙，家常饭都是怎么简单怎么做。我把抓回来的小鱼放进盛着水的大铁盆里，母亲抽空将鱼洗净涂上咸盐，一条条铺在柳条筐内，然后盖上纱布，挂在门口的晾衣绳上晒成鱼干。

地里农活不忙的时候，母亲就将我抓回来的小鱼洗净，裹上一层面糊，放进油锅里做成干炸鱼。当一条条金黄酥软的小鱼出锅，我总是迫不及待地拿起一条，将焦黄的鱼头塞进嘴里，慢慢品尝酥脆的外皮和软糯的鱼肉，味道简直妙不可言。

遇到下大雨时，涝坝里总能看到大鱼逆水游动激起的水花。由于水势太急，又没有捕鱼工具，涝坝边上的孩子们只能“望鱼兴叹”。

有一次大雨过后，我听到漫过水的草丛里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于是脱了鞋子，卷起裤腿，趟过泥潭，走近一看，原来是一条搁浅的大草鱼。鱼很大，水很浅，我几次将鱼抱在怀里都被它挣脱了，无奈之下，找来一块石头敲打鱼头，将鱼打晕后，才顺利将其抱回家。

父母从鱼米之乡的江苏南通支边来到芳草湖农场，做鱼那是一绝。当晚，母亲将鱼洗净切块，先是热锅凉油煎炸，然后倒入酱油、盐、茴香等调料调味，再倒点白酒去腥，最后加入清水开始煮，待到锅里的水变成浓香的鱼汤，鱼就做好了。家里一人一碗鱼肉大快朵颐。

渐渐地，涝坝边的孩子们长大了、长高了，敢去涝坝的深水区游泳了，抓的鱼更多了、更大了。

秋天，涝坝里的水凉了，没人下水摸鱼了。不过，涝坝两岸的人家，大都存了满满一袋子小鱼干。此时，菜园子里的韭菜非常鲜嫩，红色的辣椒也比以往辣了很多，涝坝里的小河虾也最肥美。

当时，连队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个用木杆和窗纱做的扒虾网。不忙的时候，一大早父亲就扛着扒虾网，提个底小口大的铁皮水桶来到涝坝边。他放下水桶，将网伸到涝坝中央，把网沉入水底静置一会儿，再将网从水底拉出，一群蹦蹦跳跳的小河虾就被捞上来了。父亲说，新鲜的小河虾好吃，洗净后和着辣椒或韭菜一起炒，蔬菜的辛辣和小河虾的鲜美融合在一起，简直是人间美味。

涝坝里还有河蚌。河蚌肉太硬，不仅腥味很重，而且还味同嚼蜡。偶尔母亲用河蚌来熬汤，一通文火、一通武火熬制，锅中的水变成了乳白色的汤汁，如牛奶一般，很鲜美。

1993年冬天，我参军入伍，门前涝坝里的水已经不多了，鱼虾也不多见。

1996年冬季，我退伍回到连队，听说涝坝上游修了防渗渠，涝坝已经干涸了。

涝坝里的美味，就此成了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