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味道米炮筒

本文转自：三秦都市报

■杨靖

有多久没吃过米炮筒了？不记得。如果不是在菜市场门口突然撞见它，我都快忘记它的存在了。

童年是在山里度过的，那些年，除非逢年过节或者婚丧嫁娶，其余时间要想吃点零食是很难得的事情。只有一样例外，那就是米炮筒。因其原料普通，物美价廉，成为大人小孩争相追捧的小零食。米，顾名思义，是用大米制作的。炮，在老家指的是蓬松的意思。筒，即外形状如筒子的模样。别看它貌不惊人，只要尝上一小口，你就会被它的味道折服。

那个时候，只要听到拖拉机翻过垭口的声音，村庄就开始沸腾起来。“打米炮筒啰！打米炮筒啰！”呼喊声此起彼伏，传遍整个村庄，好不热闹。山上劈柴的放下了柴刀，地里耙土的扔下了锄头，堰塘里洗衣服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田野里撒欢的孩子，全都疯一样地拔腿就往家里跑。乡亲们从米仓或者米缸里，搲几瓢当年的新鲜大米，装进一条偌大的蛇皮口袋，再钻进厨房，盛一小碗白砂糖。家里没白砂糖的，或是吃完了没来得及买的，则敲响了邻居家的门，你借我一点，我借你一些，然后争先恐后地朝着公共院坝跑去，就为了做第一个打米炮筒的幸运儿。有脑瓜子机灵的家庭，选择分工合作。小孩先去院坝排好队，男人钻进米仓装大米，女人到邻居家借点糖，或是回里屋揣上三五块零钱。是的，打米炮筒是要给钱的，但是不多，通常打上一口袋也不过一块钱。农村人虽不富裕，又奉行节俭，可是一碰到米炮筒，就通通变得慷慨起来。管它一块还是两块，辛苦了一整年，先吃上一口米炮筒再说。

米炮筒的制作过程非常简单。把大米和白砂糖一起装进吹碾机的漏斗里，通过发动机器把大米碾碎，慢慢地，伴着些许白烟，米炮筒就从小孔钻出来，又长又圆，类似一根削了皮的山药棍，只不过中间是空心的。机器不停地运作，米炮筒不停地往外钻，米炮筒师傅一截一截地折断，全都装进了蛇皮口袋里。装满一口袋，就赶紧勒紧口子，防止与空气过多接触，发潮变软就不好吃了。小孩子最是嘴馋，趁机抓一根先吃起来，脆香脆香的，还带着一丝回甜，入口难忘。也有心急的，米炮筒刚钻出小孔，就伸手去抓，可是刚出来的米炮筒还是软软的，一抓就变形了，惹得周围的大人大笑起来，逗起了小孩，看，心急哇！把米炮筒都吓瘪了。此话一出，笑声挤满院坝，把小孩的脸羞红了，把嗅嘴的狗吓跑了，就连竹林里睡觉的斑鸠也都扑棱翅膀，飞出了鸟巢，盘旋在院坝上空，凑起了热闹。偶有几只落在院坝里，啄食小孩儿嘴角遗落的味道。

总有一些味道，最是质朴，又最是无可替代。记得小时候，喜欢把米炮筒掰成几截，套在手指上。大人们笑我们像《还珠格格》里的后宫娘娘，我们却张牙舞爪地围着院坝追逐打闹。跑饿了，就吃一截“手指”。跑累了，就爬上稻草堆看天空高远，看斑鸠停在榆树上，看大人们在院坝里忙活，看夕阳把村庄染得昏黄。直到日落山头不见了太阳，直到吹碾机停止了轰隆的声响。

岁岁年年，如此反复，米炮筒伴我成长，在童年时光里发酵一丝醇香。多年后，一看到它，就止不住地分泌唾液，把童年的味道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