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香浓，芒种忙

本文转自：开封日报

马晓炜

一到芒种，我总会想起奶奶，想起那碗香甜的麦仁酵。

麦仁酵是家乡的叫法，又名麦仁酒酿。到了芒种，乡亲们有拿新麦做麦仁酵的习俗，这个时候人们不分白天黑夜在地里忙活，体力消耗大，麦仁酵无疑是夏日最便捷、最清甜、最解乏的美味。

“麦仁好吃，皮难去。”过去没脱皮机器，麦粒去皮需借助石臼。奶奶把麦粒装入竹筐，挎到柳树下的石臼旁，掺入少量水后，麻利地置入石臼，便挥动起石杵。奶奶见我们跃跃欲试，想体验一把，将石杵交给了我。看似轻巧的石杵，抱在手上异常笨重，没杵几下，累得我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奶奶微笑着从我手里接过石杵，继续挥动着。等白生生的麦仁从褐色的麦粒中裸露出来，奶奶将其舀入簸箕，有节奏地簸动着，干瘪的麦粒和糠秕如缤纷的花瓣飘落，新麦独有的香味随之弥漫开来，招惹得鸡鸭也赶来凑热闹。第一臼杵完了，接着第二臼、第三臼……一筐麦子，从晨光熹微到夕阳西下才加工完成。面对辛劳的奶奶，我懵懵懂懂体验到了劳动的艰辛与生活的不易。

麦粒脱皮后，奶奶又把麦仁倒入锅中，加入适量的水，开始生火煮。奶奶边拉着风箱，边绘声绘色地讲芒种的习俗和民谚，让我们了解了芒种有送花神、嫁树、煮青梅等习俗，记住了“芒种忙，麦上场”“芒种不种，再种无用”“芒种芒种，全家出动”等农谚。欢声笑语间，奶奶潜移默化地教我们认识了一个节气，或许正是有了众多像奶奶一样的人，才使我们熠熠生辉的传统民族文化得以薪火相传、弦歌不辍。

热烈的火苗贪婪地舔着乌黑的锅底，腾腾的热气从锅盖的缝隙里蹿了出来，麦仁的香味随之飘散，馋得我口水直流。奶奶安抚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想一准儿吃上可口的酵子，需等些工夫呢！”恰如奶奶所言，麦仁出锅后，奶奶吝啬地没给我们尝鲜，而是盛入黄面盆，待放凉后，拌上酒曲，在盆中间留个圆形的洞，说是酒窝，而后用洁白的棉布棉线密封，再裹上厚实的棉被，放在厢房里，静待时光的发酵。

接下来的时间，我们怀着急切的心情，一次次地跑到房间，贴着棉被去嗅发酵的味道。你还别说，两日不到，房间里氤氲出麦酵沁鼻的清香，细细地嗅，是那样甜，那样香，那样醇。还没等去催促，奶奶即仪式感满满地掀下棉被，一股浓烈的香气扑面而来。奶奶给每人舀上一碗汤汤水水的麦仁酵，经过发酵后的麦仁，不仅拥有了丰腴饱满的口感，绵软清甜，还透着醉人的酒香，美美吃上一口，那种曼妙的感觉，陶醉在舌尖上，也钻进了我的心里，真是世间最幸福的滋味。

“家家麦饭美，处处菱歌长。”而今，我远离土地多年了，可一到芒种，必驱车数百公里，奔向故乡，只为了赶一场麦收和品尝一口无论走到哪里都忘不了的麦酵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