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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黄昏,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仿佛随时会降下一场大雨。
我颤颤巍巍地走到那栋破旧的老式居民楼前,四周堆满了砖头和水泥块,建筑垃圾散落在地,仿佛一切都在静默中等待消逝。
我停下脚步,熟悉的门框映入眼帘。那是我女儿曾经的家,曾经是她和她丈夫、孩子们的栖身之所。
而现在,门上落满了灰尘,窗户紧闭,已经多年无人居住。我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门框上的裂痕,仿佛还能感受到她曾经的气息。
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我弯下腰,双手抱住头,眼泪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五年了,我终于又回到了这里,可是,这里已经不再是我的家了,也不再是倩倩的家。
“倩倩啊,爸爸对不起你……”我喃喃自语,泪水模糊了视线,心中充满了悔恨和自责。
就在这时,一个小孩路过,好奇地看着我:“爷爷,你怎么了?”
我抬起头,苦涩地笑了笑,抹去脸上的泪痕:“孩子,爷爷只是……想家了。”
我的童年是在农村度过的,那个年代家家都不富裕,但父亲常常教导我:“长富啊,你可是咱家的顶梁柱,以后要传宗接代的。”
在父亲眼里,儿子是家族的希望,而女儿则是外人家的孩子。这样的观念深深植入了我幼小的心灵。
家里还有一个姐姐,她聪明懂事,本可以读书,可是家里穷,父母坚持供我和弟弟读书,却让姐姐辍学在家帮忙。
姐姐没有怨言,默默承担起了家务,我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因为父亲告诉我:“家里的男孩子要有出息,女孩子迟早是别人家的。”
长大以后,我进了城,做了农民工,日子虽然辛苦,但我心里一直想着成家立业,生个儿子传宗接代。
同事们也常常在工地上打趣:“长富,你结婚了以后要赶紧生个儿子啊!”
我笑着点头:“那是自然,不过得生两个,万一第一个是女儿呢?”
没多久,我结了婚,妻子怀孕后,我心里满是期待,希望能生个儿子。
1979年,妻子生产那天,我在产房外焦急地等待,护士走出来对我说:“恭喜,是个女孩!”
听到是个女孩,我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虽然嘴上说了声“哦”,但心里难掩失望。
抱着小小的女儿,我的心情复杂极了,但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心中还是升起了一丝欣喜。
四年后,妻子再次怀孕,我的期待又一次被点燃。这一次,我的愿望终于实现了——“恭喜,是个大胖小子!”医生的话让我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
我兴奋地抱着儿子,心里充满了喜悦和如释重负。家族终于有了传承,全家都为这个男孩的出生感到无比骄傲。
从那以后,家里的重心自然也倾向了儿子。女儿倩倩虽然乖巧懂事,但我总觉得她再懂事也不过是个女孩子,将来迟早会嫁出去,不能为家里做什么大贡献。
于是,家里的好东西总是先给儿子,儿子的学费、衣服、玩具样样都是新的,而倩倩总是用她姐姐的旧书包,穿她妈妈改好的旧衣服。
有一次,倩倩拉着我的衣角,轻声问:“爸,我也可以有新的书包吗?”
我摸了摸她的头:“你堂姐的书包不是还能用吗?女孩子不用那么讲究。”
倩倩没有再说什么,她只是低着头默默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我并没有觉察到她的失落,因为在我的心里,给儿子好的东西是理所当然的。
倩倩很争气,尽管没有我多少支持,她依然在1997年考上了大学。那天,她拿着录取通知书跑回家,脸上满是笑容:“爸,我考上了!”
我看着她的通知书,心里也有些欣慰,但随即想到高昂的学费,我皱了皱眉:“倩倩,你考上了?那学费……”
“爸,我会自己努力赚钱的,不用你们操心。”她的声音依然轻快,仿佛早就预料到了我的反应。
她去了远方的大学,靠着奖学金和兼职,自己撑起了学业。虽然她很少跟家里要钱,但我心里始终觉得,女儿的前途远没有儿子重要。
儿子成年后,我为他操碎了心。托人给他找工作,花光积蓄给他买房,甚至为了他的婚礼,我几乎倾家荡产。
2008年,儿子的大婚成为了全村的盛事,婚礼办得风风光光,亲朋好友无不羡慕。
儿子在婚礼上感激地对我说:“爸,妈,谢谢你们的支持,我以后一定好好孝敬你们。”
那一刻,我心中充满了骄傲和满足,觉得自己这一生为儿子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相比之下,女儿的婚礼则简单得多。她和她的丈夫只是请了几桌亲戚吃了顿饭,没有什么盛大的仪式。
看着女儿单调的婚礼,我感到十分内疚,跟女儿解释家里经济状况不好,女儿却淡淡地笑了笑,说早就习惯了。
她的笑容让我心头一颤,似乎有些话想要脱口而出,但我最终还是没有多说。
女儿结婚后,渐渐离我越来越远,虽然每年逢年过节她都会回来看我,但我总觉得她的生活与我无关。相反,我把所有的精力和希望都倾注在了儿子身上,也理所应当地认为,儿子就是我晚年的依靠。
2019年,家里的老房子遇到了拆迁,赔偿了一笔120万的款项。为了这笔钱的分配,我召集了全家开了个家庭会议。
会议上,我宣布:“120万拆迁款,我打算都给你小凯。”
女儿愣了一下,随即平静地问:“爸,我可以不要钱,但你们的晚年怎么办?”
我摆了摆手:“你放心,小凯会照顾好我们。”
儿子在旁边连忙点头:“爸,妈,你们以后就住我这儿,我和媳妇一定会好好孝敬你们。”
女儿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站起身,离开时背影显得格外沉重。我没有多想,只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合情合理的。
倩倩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家里的财产理应归儿子继承,我以为这样安排既符合传统,也能让儿子对我们晚年多加照顾。
搬进儿子家的头几年,生活似乎还算顺利。我帮忙带孙子,做饭打扫,儿子和儿媳时不时会对我表示感谢。
然而,时间久了,问题渐渐显现出来。儿媳嫌我做饭不合口味,开始挑三拣四;孙子虽然跟我亲近,但儿媳却总是不放心我带孩子,总觉得我照顾得不够周到。每次我想吃点好的,儿媳就会苦着脸说:“爸,您能不能少吃点?现在物价这么高,日子也不容易。”
儿子的态度也慢慢变得冷淡,仿佛我成了他生活中的一个负担。每当我想和他聊聊天,他总是借口工作忙,匆匆离开。
那种日渐疏远的感觉让我心里渐渐生出一种失落感,我开始怀疑当年的决定是否真的正确。
终于,在2024年初的一天,矛盾彻底爆发。那天,儿子和儿媳因为一些琐事对我大发脾气,儿子甚至说出了让我去养老院的话:“爸,您还是去养老院吧,我们实在照顾不了您了。”
听到这话,我整个人都僵住了。我辛辛苦苦把所有的积蓄都给了他,甚至连拆迁款也毫不犹豫地全部交给了他,可是如今,他竟然要把我赶去养老院?
我的心仿佛被撕裂了一般,痛苦、震惊、无助一齐涌上心头。我哽咽着问他:“儿啊,我把所有都给了你啊,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儿子的眼神冷漠:“爸,我有我的难处,您还是不要为难我们了。”
我拖着行李,孤零零地走出了那个曾经以为是依靠的家。那一刻,我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做错了。
我想起了倩倩,想起了她离开时那沉重的背影。她曾经问过我:“爸,你们的晚年怎么办?”
可我当时却没有多想,认为儿子可以靠得住,女儿见状,沉默很久,没过多久,女儿就举家搬离了,从此以后我再也没见到女儿。
我开始四处打听她的消息,想要找到她,想要告诉她——爸爸错了,爸爸真的错了。
可惜,五年过去了,我始终没有她的消息,她似乎从我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
我曾经以为,女儿和父母的关系再疏远,也总有一天会回来看看,但事实证明,我一直以来的偏见和固执,早已把她推得远远的。
今天,我再一次回到了她曾经的住处,站在这扇破旧的门前,心里满是悔恨。五年前,这里还充满了她的欢声笑语,而如今,只剩下空荡荡的房间和沉默的墙壁。我蹲在门前,抱头痛哭,泪水打湿了地上的灰尘。
“倩倩啊,爸爸错了,你在哪里啊……”我自言自语,声音哽咽得几乎无法成句。
时间的流转没有给我带来任何安慰,只有无尽的悔恨。
我终于明白,自己的一生被重男轻女的观念所支配,而这种观念,毁掉了我和女儿的关系,也毁掉了我自己的晚年幸福。
我蹲在门口,泪水止不住地流。空气中弥漫的潮湿气息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我的愚蠢。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也不知道还能否找到女儿,更不知道自己余生该如何度过。但有一点我是清楚的——我错了,错得太彻底了。
如果人生能够重来,我一定会好好珍惜我的倩倩。可惜,人生没有重来的机会。我只能在这里,在曾经是她家的门口,默默地哭泣,祈祷有一天能得到她的原谅。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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