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演义》之石勒

王安救祖氏一脉，石勒讽孟德仲达

看官，王安是何人，肯救祖逖庶子？原来，王安本羯奴，为祖逖所得，留侍左右，很加宠爱。及祖逖镇雍邱，王安亦濅长，祖逖与语道：“石勒与汝同种，汝可往依，免汝久羁他乡，汝可愿否？”王安尚不忍别，祖逖复说道：“我亦不在尔一人，尔尽管前去便了。”遂厚给路资，遣令北去。王安得见石勒，累擢至左卫将军，及闻祖约族骈诛，不禁长叹道：“怎可使祖士稚无后呢？”乃设法取出祖逖庶子祖道重，匿居僧舍，令为沙门。时祖道重尚只十岁，及石氏灭后，始得南归。这未始非忠臣之报。祖逖有兄祖纳与祖约异母，憎祖纳如仇尝闲散家居，览书自乐。祖约为逆时，祖纳得不坐。及祖约奔降后赵时，祖纳仍在江东，由温峤荐引，辟为光禄大夫，卒获考终。祖氏一脉，赖此不亡。祖道重归宗，便与祖纳子孙同居，不在话下。

石勒自称天王，群臣尚申表固请，统说是名位未正，应加帝号。石勒乃加号称帝，改元建平（公元330年），由襄国迁都临漳，追尊三代。妻称皇后，王子石弘为皇子，封进百官，毋庸再叙。惟史家因前赵已亡，此后但称石勒为赵主，不称后赵，小子亦依史叙述，止称为赵。石勒并吞关陇，复窥江淮，特遣荆州监军郭敬，与南蛮校尉董幼寇晋襄阳。晋南中郎将周抚不能固守，退保武昌，襄阳遂陷。中州流民，悉数降赵，就是前平北将军魏该之弟魏遐，亦率领部曲，自石城降郭敬。郭敬遂毁襄阳城，徙百姓至淝北，就樊城旁增筑城堡，居民屯兵，作为城镇。赵主石勒，即署郭敬为荆州刺史，领秦州牧。陇右氐羌不受赵命，兴众为乱，石勒遣河东王石生往讨，一鼓荡平，赵威大震。东方的高句骊、肃慎诸国，贡入楛矢，宇文部并献名马。凉州牧张骏，本承叔父张茂遗命，嘱令服事晋室，仍守祖制，所以张茂死张骏继，自称晋大将军凉州牧，与前赵屡起战争。前赵亡，后赵主石勒，遣使至凉州，拜张骏征西大将军，兼凉州牧，加九锡殊礼，张骏抗拒不受。及氐羌为石生所败，多奔凉州，张骏恐石生乘胜进击，乃遣官诣赵，奉贡称臣。还有西域诸部落，如高昌、于阗、鄯善、大宛等，亦皆向赵奉贡，不惮远行。

赵主石勒喜出望外，遂欲大营邺宫，自壮观瞻。廷尉续咸上书切谏，石勒大怒道：“不斩此老，朕宫如何得成？”说着，即饬御史收续咸下狱。中书令徐光进规道：“陛下天资聪睿，臣以为将超越唐、虞，今乃厌闻直言，是将变作桀纣了。咸言可用即用，不可用亦当大度包容，奈何反欲加诛呢？”石勒乃叹道：“人主不得自专，一至于此。朕岂不知咸言为忠，但偶与为戏呢。匹夫略积家资，尚想购一别室，况富有天下，难道不能营缮一宫？将来终当筑造，现且暂停工作不负忠言。”乃释续咸引见，面加慰谕，赐绢百匹，稻百斛。随命公卿百寮，荐举贤良方正，直言秀异，孝义清廉各一人。一面就襄国西偏，创造明堂辟雍灵台，侈然有上法姬周的痴想。

既而霖雨经旬，中山西北，水忽暴涨，漂集巨木百余万根，共至堂阳。石勒闻报大喜道：“天意欲我营邺宫哩。”遂大兴工作，亲授规模。自建平二年（公元331年）孟秋营造，历久未成。越年正月，石勒仍在旧殿朝见群臣，遍赐盛宴，酒至半酣，顾语中书令道：“朕可比古时何等君主？”徐光答道：“陛下神武谋略，越过汉高，雄材卓荦，超绝魏武，自古以来，罕可比伦，大约为轩辕黄帝的流亚哩。”石勒掀髯道：“人生岂不自知？卿言未免太过。朕若遇汉高祖，当北面臣事，与韩彭毗肩，若遇光武，当并驱中原，未知鹿死谁手？大丈夫行事，须磊磊落落，皎如日月，怎可似曹孟德、司马仲达辈，欺人孤儿寡妇，窃取天下？如朕品诣，应在二刘上下。轩辕乃上古圣人朕何敢比拟哩？”群臣闻言，皆下座叩首，齐呼万岁。

勒本不识文字，但好令诸生讲读古书，静坐听诵，或出己意评论得失，类皆中肯，人多佩服。一日听读《汉书》，至郦食其劝立六国后，不禁惊诧道：“此法大误，何故能得天下？”及闻为留侯张良所阻，乃恍然道：“赖有此呢。”聪明原是过人，可惜不学。石勒视当世人物，都不足取，惟晋豫州刺史祖逖，与荆州牧陶侃，先后推重目为将才。陶侃方镇守巴陵，闻襄阳被陷，武昌垂危，倒也吃一大惊，接连是苏峻旧将冯铁，暗杀陶侃之子，奔依石勒，得为戍将，害得陶侃又惊又悲，乃缮就一书，遣人赍往临漳，责石勒纳用叛臣。石勒有心干誉，便召入冯铁对着陶侃使者，把他斩首。陶侃使者才告谢南归。陶侃再遣长史王敷，赍送江南珍宝，与石勒修好，并表谢忱。石勒当即收受，厚待王敷，并赠赆仪。王敷乃返报。

你道陶侃果真愿与石勒和么？他因襄阳失守，意欲设法规复，所以计上加计，令他自弛兵备，好乘虚夺回襄阳，既得王敷归报，便从巴陵移镇武昌，命儿子陶斌率领锐卒，会同南中郎将桓宣往袭樊城。赵将郭敬果然无备，且督兵南掠江西，桓宣等掩入城中，将所有居守兵民，悉数俘获，又料郭敬必还援，使陶斌留镇樊城，自往涅水埋伏截郭敬来路。郭敬得樊城警报，挟怒前来，到了涅水，听得一声号炮伏兵猝发，他却毫不惊慌，分头抵敌。桓宣也督众力战，自午至暮方将赵兵杀败，陆续退去。这一次鏖斗，赵卒原死了多人，宣兵亦伤亡过半。桓宣因飞使报陶侃，再请济师，陶侃令兄子南阳太守陶臻，竟陵太守李阳率兵万人，共攻新野，遥应樊城。郭敬往救新野，又吃了一回败仗，方才北遁。襄阳城前已被毁，无人守着，当由陶侃军唾手取回，陶侃即命桓宣镇守。桓宣重修城寨，招集流亡，简刑罚，课农桑，复成重镇，赵一再进攻，终不能克。桓宣镇襄阳十余年，远近畏怀，时人比诸祖逖、周访，可见得捍边固圉，全靠着有良将呢。总断一笔。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