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牵肠挂肚的风萝卜

本文转自：重庆晨报

□谭鑫

“甩手甩手走人户，没得嘎嘎炖萝卜……”童年时，每到寒冬季节，家乡涪陵的萝卜便迎来成熟期，奶奶一边哼着这首童谣，一边拉着我的手向地里走去。

作为一个在农村中长大的孩子，我喜爱种萝卜，更爱吃萝卜。在我老家，吃萝卜的花样很多：凉拌、清炒、炖汤、做咸菜……倘若新鲜萝卜吃不完，奶奶便把它做成风萝卜。

所谓风萝卜，就是萝卜在风吹日晒脱水变干后，自然形成的干萝卜条。

萝卜丰收过后，挑一个晴天，奶奶便会叫上我制作风萝卜。风萝卜一般选用白萝卜，萝卜清洗之后，摊在宽大的圆簸箕里，大一点的从中间砍破，再将其细切成条，小萝卜切片，萝卜顶部或尾部以类似蓑衣黄瓜的切法，连着不切断，然后把它们一排排挂在竹丝篾条上，剩下的交给时间即可。

挂萝卜的地点也有讲究，要选在一个风口的地方，置于阴凉处，等自然风将萝卜条吹干吹透，通常不消半月，萝卜便脱水变得轻盈，表皮开始蜷曲和褶皱，颜色也开始转为枯叶般的黄色，风萝卜便算是成型了，装起来备用即可。

吃风萝卜的时候，往往是一年的岁末。奶奶喜欢把风萝卜先放在热锅中焯水，浓缩的萝卜干吸满水分，稍稍挤下水分，装入沸腾的坛罐中，伴以腊肉或香肠一起小火慢炖，不消多时，咕咕噜的声音在耳边作响，慢慢熬煮出味道来了。

炖煮风萝卜时，厨房里香飘四溢，闻到馥郁馋人的香味，小孩子们早已候立锅边，等着美味揭盖出锅。

风萝卜的味道，有别于麻辣的川味。吃起来口感细腻但不失嚼劲，食材本身的鲜味在浓缩后得到了充分绽放，淡淡的香气中，带有一丝回甘，喝口风萝卜汤则回味无穷。一碗下肚，冬天的寒意瞬间烟消云散。

吃到兴起时，爱好养生的父亲总不忘给家人科普：“吃风萝卜喝风萝卜汤，还具有祛痰化食祛风除湿的作用，看你最近不爱吃饭，再喝半碗汤吧，开开胃增强下食欲。”或许是真如父亲所说，有风萝卜汤的那个冬日夜晚，家里似乎总要温暖一些。

去年冬天，我路过一家菜市场，买了一些萝卜。学着记忆中奶奶的做法，将它们制作成风萝卜。前不久，老家有人上门做客，我烹制了一锅腊排骨炖风萝卜。气味倒是神似，可吃起来却硬硬的，没有家乡风味的软糯。后来，我尝试用冷水泡风萝卜，再放进热锅里炖腊肉，吃起来口感始终不佳，心里不免有些挫败感。

不免反思，难道这个风萝卜让我迷路了吗？某天文友聚会，认识了一个躬耕厨房多年的老饕，向他求教心中的疑惑。听完我的一番陈述，他先是惊讶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一句话便解决了我的疑惑：“你是不是没有下锅焯水？”我这才想起，为了赶时间贪功求快，竟忘了下锅焯水这一重要环节。

最终，按照老饕的指导，我炖煮出来的风萝卜，终于和记忆里的味道有了重合，也终于在一道食物的立场上，完成了味道之间的久别重逢。我细细地品尝着，如同回味过往。

那天晚上，我连夜买了返乡的车票。这一道美味风萝卜，我想先做给奶奶吃，看能不能唤醒她记忆中的味道。

（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