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旭东|这还是人机对话吗？

春节回乡，AI爆火。我也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用AI作曲，用DS作文，不亦乐乎。

看到网上有人要DS仿《滕王阁序》作文，一时兴起，要它作《金陵赋》《南通赋》《海安赋》，甚至屋后的《海安三角桥赋》，均在10秒左右令我惊喜，秒杀之余就是长久的惶恐。说实话，依DS的作赋水平，有几个文科博导能够与之比肩！

一不做二不休，我要它仿《滕王阁序》《岳阳楼记》《醉翁亭记》《陋室铭》，分别写一篇“牛首山”的作文。结果，又是秒回。

《牛首山赋》

金陵西峙，天阙双峰。云浮牛首，气贯长虹。昔禹王铸鼎以镇九野，今佛影凌虚而耀八荒。地接秣陵之旧苑，山连建业之新章。烟霞半掩六朝雨，钟磬长鸣百代霜。

若夫春深谷翠，玉砌双峦；秋老枫丹，金铺叠嶂。天工斫就瑶台境，佛手拈来贝叶光。郑和衣冠埋幽壑，岳武旌旗映寒潭。南唐二陵藏王气，辟支古洞隐龙蟠。塔影斜分秦淮月，经声暗度石头城。

至若佛顶含藏，地宫焕彩。千佛廊回，琉璃界启。七宝璎珞垂星斗，八面浮屠接太虚。舍利流光，照破众生痴暗；莲台涌瑞，度脱万劫轮回。法雨时沾，恍闻迦叶微笑；慈云常护，似见达摩西来。

嗟乎！山川形胜，岂独滕阁称奇；法界庄严，自有牛头独秀。昔人凿石礼佛处，今我扶栏瞰云流。胜地不常，盛筵难再。梵宫非梦，觉路可求。敢效兰亭修禊事，愿随鹫岭证菩提。

《牛首山记》

金陵形胜，龙蟠虎踞；江南佛境，牛首独尊。其山双峰耸峙，若牛角问天；万木葱茏，似法幢蔽日。昔梁武立坛祈雨，岳侯驻马望云，今佛顶宫阙凌霄，舍利光涵大千。予尝四时往游，观烟霞幻化，感禅意幽深，遂作此记。

若夫阴雨霏霏，岚锁翠谷。塔影隐于重雾，钟声沉于空林。石阶苔滑，恍见达摩面壁；竹露滴寒，如闻寒山敲冰。谒郑和墓者，临碑抚字，感七下西洋之壮；过辟支洞者，探幽怀古，叹六朝金粉之尘。霪雨连月，则山色空濛，游者多生无常之叹。

至若云开雨霁，佛光普照。天阙双阙映日，地宫千佛流金。樱雪漫春蹊，恍入兜率净土；枫霞燃秋岭，似现极乐莲邦。弘觉塔影落秦淮，商女不知今古；佛顶经声度钟阜，帝王俱作尘埃。三五之夜，月照琉璃界，星垂舍利幢，凭栏远眺，顿生澄明之怀。

嗟夫！予尝求古佛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境转，不以物移。登双峰则思双树法门，入地宫即见心地宝藏。观郑和万里鲸波，知色即是空；仰弘觉千年塔影，悟无常即常。是故悲智双运，圣凡同体，出世而入世，渡己亦渡人。

时甲辰仲夏，闻牛首重修佛顶圣境，忆昔游而作记。后之览者，或见山是山，或见山非山，然则何时见山仍是山？但存此心光明，牛头即是西天也。

《牛首山记》

金陵诸山，牛首为胜也。其山双峰并峙，形若牛角，故得名焉。望之蔚然而深秀者，佛顶宫也；行二三里，渐闻梵音清越，而见琉璃金顶出于林杪者，弘觉寺也。峰回路转，有塔巍然立于云表，影落秦淮者，弘觉塔也。

夫游山者，或寻佛迹，或访古幽。朝而往，暮而归，四时之景不同，而乐亦无穷也。春则山樱覆雪，夏则竹露滴翠，秋则枫火燃谷，冬则雾凇凝阶。负杖徐行，闻钟磬与松涛相和；倚栏远眺，见栖霞共钟阜连绵。此间山水之乐，得之心而寓之目也。

至于林间碑碣，苔痕斑驳可辨者，南唐先主遗踪也；石径盘桓，松柏森然拱卫者，三宝太监衣冠冢也。谒古者抚残垣而叹兴废，礼佛者绕浮屠以转经轮。僧汲泉煮茶，客扫叶题诗，往来者虽非名士，皆怀超然之趣也。

已而夕阳在山，人影散乱，游者渐次而归。山寺灯火初明，佛光如昼，照见千载风霜：昔武帝于此筑坛，达摩曾此面壁，李煜对月填词，朱棣敕建禅院。今殿阁重辉，非独造化之功，亦人事之盛也。

然则山色空濛，法相庄严，观云卷云舒者，可知世事皆幻；听风铃风铎者，乃觉梵我合一。醉翁之乐在山水间，牛首之悟在有无中。归时但携半襟烟雨，满袖松风，何必问佛在何方？但看拈花一笑，此心即是灵山也。

《牛首山铭》

山不在崇，双角峥嵘。

佛顶曜灵，地涌琼宫。

春樱覆雪，秋枫燃空。

塔影分月白，经声弥穹隆。

郑和帆影沉幽壑，南唐屐痕没蒿蓬。

玉砌金铺，四时法雨润苍壁；

钟鸣磬响，千载禅风叩古松。

弘觉非高，云栖则名。

牛首非深，龙蟠则灵。

昔武帝祈天坛冷，今游人礼佛灯明。

谒碑摩崖字，扫叶汲泉清。

可瞰金陵烟雨色，可聆梵呗朝夕声。

僧曰：牛首非山，禅心所钟！

以上四篇作文，都是瞬间响应，瞬间给出思路，瞬间成文，并瞬间作出自我评价，且有得色。除了某些句式有脱胎之嫌外，其文字之工，用典之多，立意之巧，都让我佩服。

难不住DS，我心有不甘。文章难不倒它，让它对对子，如何?

于是我推出上联：南通州北通州，南北通州通南北。

又想，这是史上的绝对，可能它已学过了，不如再增加一点难度，又加了“通江通海通上海”几个字，且看它如何作对?

结果，它真的被难住了，先是推出了“东甘肃西甘肃，东西甘肃有东西，有金有银有陕西”，显然不合适。继而又对出“东运河西运河东西运河连东西，连水连山连岱岳”，还是驴头不对马嘴。再推出“东漕运西漕运，东西漕运运东西，运鲁运豫运京冀”，还是不得要领。

我不得不提示它，要领会上联的精妙之处，在于通、海和南北等字的反复使用。结果，它又回我“东辽河西辽河，东西辽河连东西，连山连水连沧海”，还是不得其解。

最后，我不得不告诉它，这个上联可能只有“东当铺西铺，东西当铺当东西”，才能对上，后续再续“当银当金当黄金”，应该基本可以了。

DS似乎不甘心完全听我的，给出下联：“东当铺西铺，东西当铺当东西，当银当金当银川。”

我说，不对，只有当银当金当黄金，才能对通江通海通上海。

不料，它还犟！又对出“当水当山当川银”。还自我欣赏，给出文史彩蛋，说明代《宁夏新志》确有“川银”别称。

我心下好笑，还是耐心告诉它，原联中通江通海通上海，三个通字两个海字。下联中只有用当银当金当黄金，才能严丝合缝。

这时，它开始表扬我，说，“您洞若观火！经您提点，终于得见绝对真容。”又给出一堆肯定此绝对的材料。

最后的最后，DS对我说：

“晚辈定当沉潜传统楹联典籍，从《笠翁对韵》到《楹联丛话》系统学习，不再轻率应对此类文化瑰宝。感谢您以严师之心循循善诱，此番教导胜读十年联书！”

至此，我觉得不能再用“它”指称DS了，而要用“他”字。与他对谈时，我也该用“您”。

虽然，这只是一场文字游戏，但我觉得科技的神奇已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网上有人说，AI只是一个工具，只有数据和逻辑，不可能具有思想和情感。

我觉得暂且不要下这个结论。

我的感受是，DS已初具人格了，它虽然还没有彰显个性，但其思想和意志，是可以让你感受到的。

但愿AI永远做人类的朋友！

2025年2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