粽子的味道　　　　　　　　　　　　　　　　　□秋也

本文转自：半岛都市报 端午节前一天,突然收到顺丰快递,原来是苏州的女儿寄来的嘉兴特产五芳粽,顿时有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

新疆红枣粽、五芳猪肉粽、原香赤豆粽、润香豆沙粽、蛋黄猪肉粽。两只一对,玲珑精致地密封在真空袋中,让人情不自禁地想一尝为快。我随机拿了一对新疆红枣粽、一对五芳猪肉粽,拆去包装,放进锅里蒸。

出锅之后,我先吃了一个新疆红枣粽,又吃了一个五芳猪肉粽。商家为了保鲜,把粽子煮熟后冷冻,回锅之后鲜香大打折扣。遗憾归遗憾,数十年没包过鲜肉粽的我,还是把留作下一顿的粽子全吃光了。肚子饱了,却兴犹未尽,我心里依然空落落的。

在故乡,寒食节(清明)要比端午节隆重得多,习惯吃粽子煮鸡蛋和面燕儿,出嫁的闺女还要回门看爹娘。端午一般吃大包子,吃完脱下夹袄,就算进入了夏天。

关于在清明节还是在端午节包粽子,先生和我曾经有过一场认真的争论,成家以后他主厨,我乐得夫唱妇随,端午节包粽子便正儿八经进入我们的生活,有了满满的仪式感。清明时节,北方的芦笋才刚刚钻出地面,包粽子得用陈年的苇叶,鲜香不足。而到了端午节,新生的苇叶已经长大,采来包粽子才会鲜香四溢。每年端午节的前一天晚上,先生会提前切一些猪肉丁,用调料腌上,泡上糯米。第二天去湿地的浅水里采摘新鲜的苇叶,回来用清水洗净,开始包粽子。我学着他的样子,将苇叶重叠着排成一排,捏住叶柄处,将其拧成漏斗状,填进一半糯米,放上肉馅,覆满糯米后,再把苇叶拉过来盖住,在粽身上缠一下,用稻草捆住,一个四角粽就完成了。包完粽子,把它们拾进高压锅里,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添上水煮。

当高压阀吹着口哨,快乐地旋转着,将粽香散入空气中,一家人的馋虫子都被唤醒了。粽香氤氲,女儿们迫不及待地围在厨房门口,等待粽子出锅。刚出锅的粽子,剥开来温润如玉,肉馅从糯米间隐隐约约透出来,有一种琥珀般的美感,夹一筷子放入口中,甜香软糯,鲜苇叶的清香、糯米的甜香和猪肉的鲜香巧妙地融合在一起,令人吃起来就放不下。煮粽子的汤漂着油花,切一点丝瓜片扔进去,再打一点鸡蛋糊,就可以做成好喝的粽香丝瓜汤。

先生去世之后,我们回到故乡,又入乡随俗地恢复了在清明节吃粽子。疲于谋生没时间包粽子,我和女儿们却年年都能吃上母亲包的花生粽子和面燕儿。吃着粽子和面燕儿,我好像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儿时,浓浓的母爱让一颗冻僵的心渐渐融化,像糯米一样柔软。端午节不包粽子,但我无论多忙,都会在大门口插艾,用红黄蓝绿紫的丝线给女儿编五彩绳系在手腕上。这个节日厨房里的温馨不再,命运的利刃斩断了尘缘,仿佛也斩断了我对粽香的眷恋。

女儿们是否怀念儿时的肉粽?我不知道。善解人意的她们,在我面前很少提起往事,也很少提自己的诉求。后来母亲年迈,每年清明前大姐来母亲家送粽子,总会带一兜给我,粽子、面燕、粽香鸡蛋一样不缺。家乡的粽子是三角形的,每个角都放着大枣、红小豆或花生米。这种粽子味道比较清淡,女儿们每次吃的时候都要蘸糖。看着她们,我就会怀念当年的端午,一家人出去采集新鲜苇叶,一起动手包肉粽的情景,就会想起肉粽的鲜香。乖巧的女儿们,从不在我面前流露对肉粽的向往,不吵着要肉粽吃,忙碌的我也就得过且过,懒得动手包粽子了。

女儿们读完大学在江南工作以后,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母亲过世,大姐也垂垂老矣,节日的仪式感渐渐归零,端午节插艾也经常被忘之脑后了。

江南是鱼米之乡,端午节比北方隆重,除了插艾、挂香囊、吃粽子,还有投壶、赛龙舟等节目。女儿们入乡随俗,自动融入江南的端午模式,吃粽子时自然而然就唤醒了儿时的记忆,想到了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妈妈。一箱五芳粽,带着久违的仪式感,也带来了在江南打拼的女儿们浓浓的爱。

这个端午,我吃着有鲜明江南特色的蛋黄猪肉粽,又想起了母亲和大姐的枣香粽、豆沙粽、花生粽和先生的肉香粽。作为一种代代相传的传统节日美食,被不断地推陈出新的粽子,虽然花样繁多,口味迥异,但无论买来的也好,自己包的也好,馈赠的也好,都饱含着浓浓的爱的味道。

六一,童年的轨迹□赵雅静

在孩子的世界里,“六一”是一个充满魔法的日子,它拥有把平凡的校园变成欢乐的乐园,把简单的游戏变成刺激的冒险的神奇力量。对于我来说,自从儿子降生到这个世上,这个节日便成了我们之间亲情交流的重要桥梁,成了我们共同回忆的储存罐。

儿子三岁那年,他对于节日的期待早在一个月前就开始发酵了。每天放学回家,他都会站在日历前默默倒数,眼中闪烁着迫不及待的光芒。作为母亲,我深知这个属于他的节日意味着怎样的期待和憧憬。

一个周末的午后,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桌面上,我与儿子决定制作一张“宝藏地图”。我们用彩色的卡纸剪裁、拼接,画上山脉、河流,标出“宝藏”埋藏的地点。这张地图将引导他在幼儿园举办的“六一”寻宝活动中找到最终的“宝藏”。

终于到了“六一”,激动人心的寻宝活动开始了。孩子们拿着各自家长准备的地图,兴高采烈地踏上了探险之旅。我陪着儿子来到了事先约定的地点,目送着他认真对照地图,一步步接近目标。每当他找到一处线索,小脸上便会绽放出得意的笑容。

随着最后一个“宝藏”地点被挖掘出来,儿子兴奋地举起了他的“战利品”——一个装满各式糖果和小玩具的宝箱。看着他喜悦的模样,我的心中涌上一股暖流。这不仅仅是一个游戏,更是一次关于成长、智慧和勇气的实践。

以后的日子里,那张手工地图成了我们家里的重要文物。每当儿子翻阅它,总会回忆起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我们坐在一起玩剪贴画的场景。那时的欢声笑语,彼时的母亲儿子,都成了不可磨灭的记忆碎片,镶嵌在他童年的时光里。

每年的“六一”前夕,儿子总会拿出那张地图,仔细研究一番,仿佛在寻找新的秘密和灵感。而我也借此机会,与他一起探讨新的寻宝方案,分享我们的想法和梦想。在这一过程中,我们的亲子关系得到了进一步加深,我们的心灵也因为共同的目标而更加紧密相连。

岁月如梭,转眼间,我的儿子已经十二岁了,成为一名初中生了,寻宝游戏尘封在他童年的记忆中。

今年的“六一”,我们全家陪着儿子到科技馆探索宇宙的奥秘。我们陪伴他一起走进那些充满未来感的展览,聆听他对于星空的疑惑和好奇。看着他专注的眼神,我知道他已经开始对世界有了更深层次的思考和探索。

当我们回到家中,儿子突然从书架上取下那张旧地图,轻声说道:“爸爸妈妈,今年我想要一个新的‘宝藏’。”我明白他的意思,这不再只是关于物质上的收获,而是关于精神上的富足——那是对知识无尽渴望和追求的新起点。

于是,我陪他制定了一个新的计划:每年暑假,我们将一起去不同的地方学习新知识,拓宽视野。或是博物馆,或是自然公园,或是异国他乡,每一次旅程都将是我们共同成长的见证。

这就是我们的故事,一个简单却充满温馨的故事。岁月会流逝,儿子会长大,但这份爱和陪伴将如同那张旧地图一样,指引着他走向更加广阔的天地。

最后,我想对所有的父亲母亲说:让我们珍惜每一次与孩子们共度的时光,用心去感受他们的快乐和成长。在这个儿童节,让我们给予他们更多的理解和支持,让他们感受到来自家庭的温暖和力量。因为在孩子的世界里,爱就是最好的“宝藏”。

初夏草木香□盛旭雯

周末晨起散步,陪同到自留地看菜苗长势的母亲来到田间。放眼望去,满目葱绿,初夏的风温热得恰到好处,吹在身上痒痒酥酥,让人不禁弯起嘴角。晴日暖风生麦气,绿阴幽草胜花时。空气中夹杂着麦香、青草香、泥土腥味,像条清澈的小溪,丝丝缕缕地从鼻腔淌进肺里,顿时,周身血液好像被淘洗一遍,整个人都松快起来。

往回走时,看见村道上车辆一辆接一辆地往苕溪去,母亲告诉我这些车辆都是去溪边露营的。没想到,偏僻至此还能被露营族发现。从家里楼顶的窗户望去,溪边天幕一顶连一顶,帐篷一座挨一座,其间穿插着烧烤架、桌椅、野营车,几乎没有一溜空地。露天的堤岸硬是被不同颜色、形状的天幕遮成了一条抬头不见天日的长廊。

去年夏天,我也曾邀请生活工作在城市的同学来戏水露营。在群里一发出邀约,就得到了大家的热烈响应。当日,朋友们就带着充足的零食水果提前到达,热情高涨地搭天幕、生火烧烤。畅聊餍足,A同学领着孩子在水里捞小鱼小虾,孩子和潺潺溪水中游来游去的小鱼玩得不亦乐乎；B同学拿着铲子挖苔藓、捡鹅卵石准备充实阳台的盆栽,鲜活自然的花草石头让她只恨家里阳台不够宽敞；C同学举着手机站在树下,聚精会神地等待抓拍松鼠在树间跳跃的瞬间,树叶移动的光影覆在他的脸上,溢满了活力；D同学挎着小篮子走进溪边树林找野菜野果,雀跃如寻宝的孩子……轻柔的微风、清凉圆滑的石头、鲜艳不知名的野花、轻快的鸟鸣、脚趾缝中挤出的细腻的淤泥,无一不让这些城里人“大惊小怪”,大自然用自己独特的方式,让这些城里同学有了新奇的感官体验。自此,我一扫上学时与他们出身不同的落差感,变成我笑话他们“没见过世面”,大家则笑呵呵地约定要常来我的老家“见世面”。

也许是常在城市的钢筋混凝土围成的逼仄空间里,人被夹得又扁又平,才会在假期里驾驶几个小时寻一处僻静开阔处亲近自然,放空自己。置身于绿水青山,竹林沙沙,树叶簌簌,被山谷清溪间的湿润暖风一吹,人也鼓胀丰盈起来,感官也变得灵敏。事后,大家在群里分享当日图片时,有同学感慨:大家看上去眼神明亮,容光焕发,把疲倦都洗净了。

《荒野之境》的作者罗伯特把离他较近的郊外的一片树林当成他深思的圣殿、心灵的居所。如他所说,对于城市居住者,大自然“能多少抵消城市对我的控制”。我从初中离家上学,三十年中在外的时间占大半,但我总会定期回到老家,用老家的山水竹林、鸟虫鸣叫舒缓情绪、刷新自己。

首夏犹清和,芳草亦未歇。在花开草长、日光柔和的初夏季节,浸润在白居易笔下的“南风草木香”,感受谢薖的“竹里风微又胜春”,去丰盛的大自然中找回丰盈的自己吧!

家乡水事□王焕东

我的老家是胶东地区一个百来十户的小村庄。村子不大,但因为缺水远近闻名。家乡缺水是史上留下来的,现已无从考证。多少年来,家乡的人们基本靠天吃饭,缺水是困扰祖祖辈辈几代人的难事。

我们村北是一片岭地,庄稼地多集中在岭地北面,有的在岭上,更多的在岭下一片洼地。岭地地势偏高,水很难上得去；洼地土质粘重,雨水难以下渗,形不成足量的地下水。一遇到旱情,岭地洼地都面临缺水的现实。村庄在岭南坡底处,所处地土层较浅,土层下面则是或白或红的沉积岩。这些岩石坚实无比,村民们用炸药将岩石炸裂,再用钢钎撬开,简单敲打几下就拿来当石头盖房用,这样的地层怎么会有水啊?为了找到水源,有一年村里专门请来地质大队的专业人员实地勘察,打了两眼水井也没打出水来,此后人们对打井取水彻底死了心。

村北岭地下方,有一个大水沟叫“北大坝”。雨多季节,从它上游的各个渠道来的雨水争相流淌进来,水满之后,又从南岸的一个缺口往下方流去,浩浩汤汤地汇集在村旁的另一个大沟里。孩子们结伙来到大坝和水沟之间的水流处尽情嬉戏,也有的从家里拿来简易网兜放在下游处,眼瞅着为数不多的小鱼小虾泥鳅们顺着水流涌进网兜里,扑楞扑楞翻着身子,惹得孩子们哈哈大笑。

这景象很美,却很少有。在我记忆里,天气干旱的时候比较多。一遇到旱天,储存在大坝里、其他水沟里的水,很快会被用来灌溉庄稼,有限的储水很快会被机器抽干。然后,人们眼看庄稼慢慢地枯萎下去,造成大量减产。继而生活用水也成了问题,起早打水、到处找水已经成为家常便饭。人们用手推车或自行车,绑上铁桶、塑料桶,到邻村的井里、到稍远的河里、到更远亲友处去求取。大车小车四处找水成了村里特有的一道风景。大坝旁边的水井,是我们村唯一可饮用的一眼井。它的水是从一个个小泉眼透过来的,是甜水。但因为天气干旱,这泉眼来的水非常稀少,要喝到它,必须起大早来排号。但有时即使起得早,也可能空手而回。于是,每天清晨,人们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挑着水桶到井里打水。井里的水经过一宿的积攒虽说有了些,但僧多粥少,很快就见了底,打上来的水也是浑浊的,人们挑回家里,待水澄清后再用。井口外,还有若干空水桶在排着长长的队等候着。

我本是一柔弱书生,但生活真的可以磨练人。一次我自己打水的经历,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至今如在眼前。那一次,天色已显鱼肚白,我挑着水桶来到村外大坝旁的水井打水,路上以及四周安静得可怕,一个人也没有。我站在井边用手电往井下照,可以看到井底基本光秃秃的,只有低洼处的一小湾水被手电光照得闪闪发亮。我先把两个水桶送下去,然后双手把着井沿,脚踩着井壁凸起的石头,一点点往下挪去。下到井底,往上看去,只见锅盖大小的上空罩在头顶,阴森森的。但已顾不上这些,赶紧低下头来拿着水瓢轻轻地舀上水,慢慢地把两个水桶盛满,又踩着井壁,攀出井外,把井底的一个水桶用绳子拔上来。然后,再下去,将绳钩挂好水桶,缘着井壁攀上去,再把另一个水桶拔上来。现在想想,那晚所为实在令人后怕,也难以置信当时的勇气和胆量!想想真是后怕。

现在已进入了新时代,无论城镇还是农村,都发生了巨大变化。我的家乡也早已开通了干净卫生的自来水,彻底告别了挑担打水的历史。庄稼地边的沟渠,也以管道直接从水源地引水灌溉,再也不需看天吃饭了。过去的年月虽说艰苦,但家乡的水事、家乡的一切,让我对家乡有了更深厚的感情,对生活有了更深切的体会和感悟,也让我在磨练中变得更加坚强,更加珍惜现在幸福安定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