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游与汉中

本文转自：工人日报

刘兵

《工人日报》（2024年04月14日 03版）

初春，我和亲友来到陕西汉中观光旅行。在南郑区南湖风景区内，繁茂的林木与碧绿的湖水相应，松涛竹海，鸟语花香。在这片美景中，湖心岛上的陆游纪念馆尤其引起我的兴致。

作为南宋的伟大爱国诗人，陆游之名家喻户晓。参观陆游纪念馆，方知他和汉中的渊源。

陆游是浙江绍兴人，出生在一个普通官宦家庭中。他的幼年时期，宋王朝经历靖康之变，家人带着他开始了颠沛流离的逃难生活。在国运多舛、民众流离的时代，少年就有诗文之才的陆游仕途上也遭遇坎坷。当时，在江南已经偏安的南宋朝廷并不待见一心主战的陆游，以至于他两度因力主抗金而遭投降派势力的打压被免职。

然而，陆游的人生并非没有转机。南宋乾道八年（公元1172年），时年已47岁的陆游被四川宣抚使王炎聘为幕宾，满怀报国之志的他便来到汉中。当时，南宋与金以秦岭淮河为界，南北对峙，而秦岭脚下的汉中成为南宋抗金的西北前线。从此，陆游在汉中度过了他一生极为宝贵的八个月戎马生活。

在汉中从军的岁月，陆游置身于金戈铁马的军事活动里。他经常往返于秦岭的大散关、凤州、骆谷和褒谷之间，参加过星夜强渡渭河的战斗。通过实战，考察地形，陆游还提出了“经略中原必自长安始，取长安必自陇右始，当积粟练兵，有衅则攻，无则守”的北伐思想。

在汉中，陆游从一个吟诗作赋的文人，变成了一名真正的战士。历史记载，他曾冲破敌军层层封锁，及时将情报带回军队；他曾在深秋穿着厚厚的铠甲渡过冰冷的河水，勘察敌情，并慰问那里在金国统治下的百姓。然而，当时的宋王朝失去中原已有近半个世纪，虽然偶尔能赢得一些小的战斗，但北伐胜利依然遥遥无期。

乾道八年十一月，由于主战的王炎被朝廷罢黜，其幕府被遣散，陆游也被迫解职。陆游心情极为悲愤，在《驿亭小憩遣兴》中，发出了“汉水东流那有极，秦关北望不胜悲”的悲叹。

虽然陆游在汉中待了不到八个月，“扫胡尘”的壮志也由此落空，但汉中前线的军事生活，使得他的诗文风格发生了彻底变化，诗歌中逐渐形成渴望建功立业的高昂格调。清代学者赵翼曾言：“放翁诗之宏肆，自从戎巴蜀，而境界又一变。”

晚年的陆游在宦海中连遭坎坷。淳熙十六年（公元1189年），陆游再次遭到贬谪，回到山阴故乡成为一介平民。而退隐故居后，诗人还常常在风雪之夜，孤灯之下，回首往事，梦回汉中，写下了一系列传唱至今的爱国诗词——

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书愤》）

遗虏孱孱宁远略，孤臣耿耿独私忧。良时恐作他年恨，大散关头又一秋。（《归次汉中境上》）

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貂裘。（《诉衷情》）

岁月蹉跎，光阴荏苒，到老年仍报国无门的陆游对于在汉中的军旅岁月却始终不能释怀。直到弥留之际，诗人期待收复失地的理想依旧没能实现，然而留下的诗词却永远在文学史上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