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太湖观察丨20年后看湖州，“千万工程”让乡村“不只青绿”

绿水逶迤去，青山相向开。作为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诞生地，湖州之“绿”，一直很“红”。

春天在小杭坑露营地感受大自然，夏天在莫干山“洋家乐”骑马赛跑，秋天用红枫美景配一杯“村咖”，冬季在云上草原滑雪场开板竞速……一年四季，湖州都“挂在热搜上”。而所有的湖州乡村之景，都离不开一个关键词——“千万工程”。

20年前，浙江开启“千村示范、万村整治”工程，推动万千乡村的美丽蝶变。千万工程被专家学者誉为“在浙江经济变革、社会转型的关键时刻，让列车换道变轨的那个扳手，转动了乡村振兴的车轮”。

中国式现代化湖州乡村实践推进大会。湖州市委宣传部供图

一张蓝图，怎么绘才能持续引领浙江乡村走出新高度？12月8日下午，中国式现代化湖州乡村实践推进大会召开。这场大会，不设主席台，只有发言席，坐在最前面几排席位的观众都是“千万工程”的一线实践者。

湖州市委书记陈浩介绍，“参加今天大会的主角，是全市914个村的党组织书记，这是全面推进乡村振兴、谱写中国式现代化湖州乡村精彩篇章最硬核的力量。”

让我们从这些亲历者的讲述和长期关注湖州乡村发展的专家的点评中探寻，“千万工程”何以让乡村“不只青绿”。

优等生的自觉，不断护美绿水青山

呜呜呜......每天清晨，汽笛声响起，安吉鲁家村的“阿鲁阿家号”观光小火车开动，沿着4.5公里环村观光线，载着游客穿行在农田、竹林和茶园间，沿途看遍18个主题家庭农场。

“过去村民间流传着一个顺口溜：垃圾靠风刮，污水靠蒸发，蚊蝇满天飞，臭气四季吹。现在的鲁家村全村皆是景，开门就是花园。”裘丽琴曾向潮新闻记者介绍，从拆掉简易公厕、治理沿河景观、铺设柏油路……鲁家村从一个脏乱差的贫困村，蝶变为远近闻名的旅游目的地、明星村。

2018年，浙江省“千万工程”荣膺联合国最高环保荣誉“地球卫士奖”。裘丽琴作为领奖代表之一说，一个50多岁的中国农民能站上这么高的国际领奖台，“得益于我们鲁家村在‘千万工程’中取得的成就”。

鲁家村的小火车。湖州市委宣传部供图

从绿色发展到乡村振兴,鲁家村的变化是湖州持续深化“千万工程”的缩影。

正如参会的浙江省人民政府咨询委员会委员、“三农”发展组组长，省委农办原副主任顾益康所言:“千万工程”创造性地把重中之重的三农问题与难中之难的生态环境保护问题整合起来解决，既是一个强农美村富民的惠农民生工程，又是一个生态环保工程。

湖州是怎么做的？要发展，首先要锚定方向、挖掘家底、解锁优势。纵观全局，湖州的“绿色”底色尤为鲜亮。20多年来，生态立市成为湖州遵循的第一发展原则。

为了护美绿水青山，湖州开展村庄人居环境整治，打造村民“向往的生活”。许多我们现在耳熟能详的名词源自湖州：垃圾、污水、厕所“三大革命”，碧水长清、蓝天保卫、净土清废“三大攻坚战”，全国首创的“河长制”……

2004年，首次全省“千万工程”现场会在湖州举办，说明湖州在这项工作开展之初就是优等生，如今她更已成为中国美丽乡村发源地、首批国家生态文明建设示范市、生态文明国际合作示范区。

湖州乡村河道的保洁员正在进行日常保洁。湖州市委宣传部供图

“我们村的黑臭河经过改造，水环境得到了彻底修复，还引进了一些大项目。老百姓现在手里有‘三金’，分别是租金、佣金和分红，村里每年能多200多万元利润。”德清蠡山村党支部书记马煜明说，如今蠡山漾成为全国首批示范河湖，“黑臭河”变身“西施河”，水生态环境全面改观后还促使该蠡山村成为浙江省历史文化古村落，吸引了总投资5.8亿元的41幢古民居建筑和婚俗文化博物馆项目落户。

“千万工程”中的湖州，20年来，始终将绿色作为发展底色，正是“举生态旗、打生态牌、走生态路”的实践者。

绿色基底之上，乡村“各美其美”

每到旺季，安吉夏阳村，全国热度第一、被称为“露营业界顶流”的小杭坑生态营地总是一位难求。一颗颗紧绷的“都市心”奔赴而来，“下乡”恢复元气。眼下，村党支部书记、村委会主任鲍鑫团队运营的小红书账号“小杭坑掌柜”已有1.7万多粉丝。

“三年前，顶着‘大城市’回来的光环，换届选举的时候我全票当选，组建了一个平均年龄30.8的村两委班子。swot分析显示，风景优美是我们的优势，劣势是老龄化严重、缺乏活力。我们螺蛳壳里做道场。”鲍鑫在大会上回顾夏阳村的“逆袭之路”：第一件事就是修复生态环境，曾经无序野营留下来的57车垃圾、7车啤酒瓶被清除，湿地草坪被修复。环境好了，随手一拍就是“大片”，没多久就接到了商业拍摄的生意。随后，小杭坑成功“蹭”上露营的风口，一下子就有了热度。

现在，夏阳村里已有十余个露营基地，今年以来已吸引游客15万人，旅游收入突破1200万元，村民户均增收达到2万元。“村里的阿姨都开始喝咖啡了。”鲍鑫补充。

游客奔赴夏阳村小杭坑生态营地休闲。图源：新华社

费孝通先生在《乡土中国》里说，从基层上看去，中国社会是乡土性的。在湖州，行走在包括夏阳村在内的很多地方，一个很直观的感受是，乡村地平线有着不逊于城市天际线的吸引力，行走在乡村的绿水青山间，更能看见不同于都市的美丽中国。

这源于湖州的选择：让乡村更像乡村。各村庄要“美美与共”，也要发挥自身自然资源优势和民俗文化特色，一村一品，保留村味、乡愁。

大会上发言的专家学者提到，湖州乡村振兴出现了四个苗头：乡村国际化、乡村数字化、乡村时尚化和乡村科创化。美丽乡村如何发展美丽经济，离不开招商引资和招才引智。如今，在湖州，“留乡人”“归乡人”和“新乡人”一起，加入到乡村“重生”的各个环节。

在吴兴区妙西镇妙山村，原本废弃的水厂变成5D餐厅，猪圈改成了咖啡厅，羊圈变身为漫画馆，吸引了200多名年轻人返乡创业，村民也乐享乡村生活。

在余村“数字游民公社”里，三五成群的年轻人坐在公共区域头脑风暴，自然淳朴的山村生活，让他们找到“赚钱生活”与“诗与远方”的平衡。

入驻湖州乡村的602个创业团队为乡村发展提供“智慧因子”。在南浔区窑里村，北大毕业的黄彬彬带领一支全员90后的乡创团队扎根村庄开展整村运营，打造“儿童友好 艺术窑里”文旅品牌，让千年古村焕发新生。当前，正有602个这样的乡创团队在湖州乡村的热土上“点石成金”“筑梦起航”。

在湖州，我们看到，“千万工程”的“千万”，也代表着美好生活的千万种打开方式。数据显示，20年来，湖州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从5052元增加到44112元，增长了8倍；城乡收入比从2.25:1缩小到1.61:1；乡村旅游经营总收入连续7年位列全省第一。

未来的乡村，不止诗和远方

湖州的乡村为什么充满希望？大会上发言的专家学者提到了两个经济学原理：极化效应和临水效应，意指所有的资源会向优势方聚集。湖州位于长三角的核心地带，乡村和城市同样具有发展的优势。

休闲农业、文旅、教育、康养、文创、村咖等乡村新业态正在湖州不断涌现。

开在安吉的“乡村咖啡4s店”。图源：潮新闻

田野里、瀑布下、山林间......“村咖”遍布湖州乡村。仅在安吉，就有300多家“村咖”。毋庸置疑的是，乡村咖啡，吸引力在乡村而非咖啡。随着一杯杯咖啡卖出的速度越来越快，“村咖”越开越多，安吉刘家塘村的“村咖”4S店应运而生，更是从店面设计、咖啡师培训、运营管理等各个方面延伸出乡村与咖啡的更多可能。

随着新业态的发展，村庄里衍生出了新职业。2022年6月，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向社会公示了18种新职业，“民宿管家”被正式纳入其中。

“我们会为游客提供定制化的服务，经常开展草坪音乐会、篝火晚会等主题活动，丰富游客的入住体验。”在莫干山做民宿管家的敬一凡介绍，相较于传统的酒店服务，民宿管家与住客的距离更近、接触更多，要给游客带来有人情味、有温度的入住感受。同时，民宿的运营和推广也是民宿管家工作中的重要组成部分。自媒体、短视频的流行，要求民宿管家也要掌握运营抖音、小红书等社交媒体账号的技能，以此吸引更多人了解并体验民宿。

未来何在？潮新闻记者在大会上频繁听到的一个的关键词，是科创乡村。

大会上发言的专家学者将“千万工程”在湖州划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千村示范、万村整治”；第二个阶段，是“千村共富、万村美丽”；现在进入的第三个阶段，是“千村未来、万村共富”，本质上是产业乡村建设时期，在做好农文旅融合的同时要创造新的苗头，即科创乡村。

湖州市委书记陈浩在讲话中提到，要让产业成为乡村最硬核的支撑，全面推进科技进乡村、资金进乡村等，加快乡村从“高颜值”向“高市值”转型。

长兴县小浦镇光耀村。湖州市委宣传部供图

湖州乡村的“科创”基因正在显现。根据传感器收集的数字“健康报告”对症下药、喷施药肥用上了无人机、翻垦农田有了无人驾驶农机做帮手……靠机械、数据来种田，是湖州市南浔区种粮大户们在星光高品质数字粮油示范基地学会的新技能。

吴兴区东林镇的费晨阳大学毕业不久，积极响应湖州聚引“千个团队、万名创客、十万大学生”的号召，辞去上海高薪的金融工作回到家乡。立足东林鱼米之乡的传统优势，选择了加州鲈鱼等苗种繁育和商品鱼养殖技术的探索。

人们对传统乡村的印象中，“诗和远方”和“闭塞落后”并列而生。人居环境有了，如何通过提升公共服务，完善医疗、交通、通讯等基础设施，让“现代化乡村”成为城里人、年轻人的向往之地，成为乡村进一步发展的破题点和持续动能。

潮新闻记者了解到，湖州普及运用数字化技术和思维，统筹推进城乡水、电、路、网等基础设施互联互通，加快推动教育培训、医疗卫生、社会保障等服务优质共享，累计服务覆盖乡村就业创业、医疗教育等人群超2000万人次。

富了“口袋”还要富“脑袋”。在湖州，目前文化礼堂、幸福之家已经成为914个行政村的标配，乡村博物馆、美术馆成为新的“打卡点”，为来访者提供“精神食粮”。

“千万工程”实施20年来，湖州乡村已不只是乡村，更是一个场域。在这里，所有的行业都可能与乡村发生链接，产生新反应、重塑新业态、催生新经济。

“湖州可以说是浙江‘千万工程’的一个模范生、尖子生。”顾益康在大会上说，中国式现代化的难点在乡村，湖州的美丽乡村建设已经走在前列，他更期待，在湖州可以看见中国式现代化乡村实践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