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明清传奇-少年年羹尧拜师

熟悉清史的人都知道，年羹尧祖籍安徽怀远，后来隶属汉军镶黄旗。他的父亲年遐龄，曾经做过驻防都统，看上了身边的一位私婢，生下了年羹尧。

据说年遐龄的正妻十分凶悍善妒，听说私婢有了身孕，十分恼怒，竟然将她嫁给了家中的一位奴仆。年羹尧生下来以后，那位奴仆成了他的便宜老爹。好在贵人自有贵相，年遐龄的良好基因必然打造了年羹尧一副独特的长相，至少是与年遐龄有几分相像。传说有一位相师经过，看到了在门前玩耍的小年羹尧（当时叫什么名字，尚且不得而知），惊讶地预言：看此子长相，长大后贵不可言。年遐龄听到了这话，便又将年羹尧认回自己身边抚养（实在不知道相师的话怎么就传到年遐龄耳朵里的，倒是让人怀疑，那相师只是个托儿，分明是年遐龄想找个借口把儿子认回来）。

只是散养惯了的年羹尧已经养成了野性子，既粗莽狡黠，又力大惊人。年家将他送到书塾读书，可是他却对读书丝毫不感兴趣。老师想要吓唬吓唬他，结果反而被他痛揍了一顿，师道尊严全无作用。眼看着小年羹尧已经十二三岁了，还是大字不识一个。年遐龄有点着急（不知道是否后悔将这厮认养回来了），到处请人寻找名师，拿出重金聘请，只希望有人能教育好他这个已经长歪了的儿子。

小年羹尧恶名在外，识相的人谁也不敢揽这烂屁股活儿，所以高薪招聘的广告挂出去竟然招不来一个人。直到有一天，家人禀告终于有一位老先生愿意承接这差事，感动得年遐龄亲自迎接这位老先生。

老先生已经七十来岁了，白花花的胡子，穿得是一件布袍，但是却气度不凡，举止不俗。年遐龄看着不免有些担心：这样一个老头子能有什么办法教好自己那个玩劣的儿子？他心中这样怀疑，嘴里面问得却很委婉：“我那豚儿顽劣异常，而且十分蠢笨，老先生肯惠然前来，自是感激不尽，只是不知道您打算怎么用什么方法来管教他？”

老先生显然是有备而来，早就想好了办法，他对年遐龄答道：“如果大人不嫌弃我老朽无能，愿意让我来教导公子，就请您在乡下找一处偏僻之所，建造一个花园，花园里山石池沼，竹木花草都准备齐备，再准备好经史子集各种书籍，以及各种兵器，还有各种日用之物。园子里只有我带着公子住在里面，一个仆人也不留。花园外面院墙要修得又高又结实，不用留门，只须留个小洞，到时候把三餐饮食放进来就可以了。三年之后，老朽自然会还给大人一个交代。”

年遐龄就按照老先生所说的，修建了这样一座园子，让老先生和小年羹尧住在里面（想来也是被少年年美羹尧给折腾怕了，实在是想不出别的办法，至少这样可以躲三年清静）。年遐龄也很好奇，不知道老先生如何教导他的儿子，他派人在外面张望打听，可是结果让他很是失望：那老先生每天在园子里只是坐在那里自己看书，根本不管年羹尧，任由年羹尧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他毫不过问。

也不知道年遐龄知道这消息后，有没有后悔，反正年羹尧是十分开心。他每天吃饱了喝足了，便在园子里挖池子填池子，移山运石，种竹子，栽花草，玩得无拘无束，自得其乐。看见了老先生，也不愿意和他说一句话。从春天到秋天，他把园子里的池沼山石，花草竹木，从南搬到北，从迁到西，几乎翻了一个遍，可是渐渐地，他也觉得做这些事没有什么意思，有点厌烦了。

这一天，吃完了饭，年羹尧不想再玩那些山石花草，忽然觉得有些无聊，他看老先生坐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着书，过了好久都孜孜不倦，年羹尧不觉得有些艳羡，忍不住开口问道：“先生整天看书，书有那么好看吗？”老先生头也不抬，随口应道：“书中自有趣味，这不是你能知道的，你只管去玩，不要在这里干扰我。”

年羹尧却没有走，站在老先生面前，问道：“那我也可以学着读书吗？”老先生说道：“那有什么不可以的，不过就怕你不肯用心。”年羹尧眼前一亮：“要是我肯用心学，您愿意教我吗？”老先生笑了（等了这么久，等的就是这句话）：“你如果肯用心学，我当然就会教你！”

年羹尧高兴极了：“太好了！那从今天开始，就请老师教我读书吧。”可能也意识到自己主动跳进了坑里，或者是功利心太强，小年羹尧不甘心地问老先生：“不过先生能不能告诉我，读书到底有什么好处？”老先生严肃地说道：“书中的好处可太多了，上者可以为圣贤，其次可以立功名，再其次可以取富贵。不知道你想要达到哪一种层次？”

老先生的话对小年羹尧来说，有点深奥，不过年羹尧倒是体现了勤学好问的精神，他问道：“什么样的人才能被称之为圣贤？”老先生答道：“则古称先，躬行不倦，明体达用，可仕可隐，道重一时，教垂百世，这样的人才可以称为圣贤。”年羹尧又问：“什么叫立功名？”老先生回答：“贯通天人，经纬文武，伐罪戡乱，拓地开疆，带砺山河，勋铭钟鼎，这就是立功名。”年羹尧又问什么是取富贵，老先生再答：“简练揣摩，务趋时尚，弋获科第，雍容华迹，妇嬉子笑，温饱自甘，这就是取富贵。”

年羹尧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做圣贤我是没有什么指望了（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平常富贵我又看不上（有傲气），请老师教我立功名，好不好？”老先生看着年羹尧问道：“你是真的想跟着我学？”年羹尧拔出剑来，一剑砍断了一棵小树，发誓道：“我要是不真心跟着老师求学，有如此树！”

老先生见年羹尧意志坚定，十分高兴，于是就取过经史，每天谈古论今，给他讲解，然后又教他读四书五经，闲暇之余，再和他谈论兵法。每天早晚时间，要么学习射箭，要么教他演练兵器。一老一少，相处得十分融洽。年羹尧天资聪颖，什么东西一学就会，三年下来，果然学有所成，而他也长成一个大小伙了。

这一天，年家仆人又来送饭，老先生笑着说道：“你去告诉你家主人，就说公子学成，可以开门了。”仆人飞奔回去告诉年遐龄，年遐龄喜出望外，让人打开锁了三年的园门，一见老先生，就握住他的手，连道：“老先生辛苦了！”老先生让年羹尧拜见父亲，年遐龄见他恂恂知礼，不像从前那样跳来跳去，就知道老先生果然把这孩子教出来了。

年遐龄摆下酒宴，款待老先生，他让人取来千两银子，酬谢老先生，老先生坚决不肯收，说道：“等到公子将来功成名就，我再来索取酬谢。”酒宴之后，老先生就要告辞，年遐龄再三挽留也不管用。年羹尧与老先生相处了三年，特别舍不得老先生走，他恋恋不舍地送老先生，送出三十多里（想想梁祝当年也只送出了十八里），师徒两个人依依惜别。

老先生写了一首诗，送给年羹尧，让他一定要牢记不忘，然后这才洒泪挥手飘然而去。年羹尧看着那首诗，上面写道：“海水摇青云四垂，瞳曨晓日照旌旗。愿君熟读淮阴传，毋忘低头胯下时。”诗中大有深意，似乎是对年羹尧的结局早有预料。

其实人的性格决定着他的命运，从人物的言行举止中，不难看出他的未来。当年年羹尧与张廷玉同年考中科举，两个人关系很是密切，张廷玉的父亲张英就告诫儿子要远离年羹尧：“是儿音洪而厉，目炯而怒，编织袋使功名显达，亦难免祸。汝其远之！”看来古代那些先达往往会从细微之处观察人，看人识人还是很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