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山雷：为中医事业呕心沥血

本文转自：中国中医药报

□ 吴恨非 浙江省兰溪市人民医院 汤军 陈天玺 浙江中医药大学

张山雷（1873-1934）。

兰溪中医专门学校教材《脉理学讲义》。

张山雷是近代著名的中医教育家、文献家、临床家，曾任兰溪中医专门学校教务主任（1920—1934），培养了600多名中医人才。他在繁忙的教学、临证之余，还留下了极具影响力的30余种约300万字的著作和近80篇的医学论文。他20余年与孤灯相伴，为中医事业呕心沥血。

张山雷是如何取得医学成就的？让我们回望历史，看看那个焚膏继晷、兀兀穷年的清癯身影……

秀才的国学功底不可小觑

清光绪十一年（1891），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的张山雷考取了秀才，那年他19岁。

《三字经》《百家姓》《幼学琼林》、四书五经及《世说新语》《文心雕龙》《说文解字》《史记》……从张山雷学习的内容来看，除文化基础，大多是秦汉以来大学问家的作品。一个人从童年即学习、背诵和领悟这些内容，就可以具备一双慧眼，看懂历代文献。

张山雷虽然是位秀才，却偏不喜欢八股而长于训诂，这使得他日后涉及医林，对于中医古籍具有很高的鉴赏能力和辨析能力。纵观其所撰著作，其中“正义”“笺正”“考”一类占数不少，这些其实都有批谬纠错、正本清源之义。

“且将升岱岳，非径奚为？欲谒扶桑，无舟莫适。”国学就是张山雷通往医学殿堂的“径”与“舟”。张山雷的“秀才”功底为他涉入医林奠定了坚实基础，是其成就事业的必要条件。

穿越时空的谋划和实干

献身中医教育

1914年，江苏省嘉定县（今属上海市）名医朱阆仙在家乡创办中医专门学校，请学生张山雷襄助。在西式教育的影响下，张山雷认为中医本身也存在问题，例如中医师水平良莠不齐、各承其说、学术规范性差等，便欣然允诺，协助老师办学。

然而仅仅两年过后，校长朱阆仙便溘然长逝，医校停办，留下了无尽遗憾。

但张山雷在追随业师办学的过程中，积累了丰富的教学经验，例如课程设置分“七经五纬”，教材编写应“旁及新说”等。他在等待一个时机，能够将中医系统、完备地传授给后生。

终于，在上海神州中医学校短暂的任职后，1920年兰溪知事盛鸿焘邀请其至兰溪中医专门学校任教。浙江兰溪为“三江之汇、六水之腰、七省通衢”，自古医药繁华，是“药都三溪”之一。张山雷放弃了优渥的沪上生活，毅然赴约，并担任教务主任。

1923年，张山雷为《兰溪中医专门学校同学录》写下序文，要求弟子“将其授课内容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庶乎中医一家，始有振兴之望，所冀同学循此而往，博览以宽见闻，守约以求实践，坐而言之，起而行之，保存国粹，在此一举”。

1920~1934年，张山雷从共计108本主用书、采用书、参考书中撷取精华，先后完成各种教材及著作20余种，计250万字；其受业弟子达600余人，遍布江、浙、沪、皖、赣等地，可谓“桃李遍天下”。

提倡中西医汇通

中西医汇通，作为一种思潮或派别活跃在20世纪初至20世纪30年代之间。为沟通中西医理论体系，借鉴西医以发展中医，许多清末民初的医家作出了积极的尝试与思考，如唐宗海、朱沛文、张锡纯、恽铁樵……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了张山雷。

对比上述诸医家，张山雷的特色在于“全”，他的汇通思想贯穿于中医教育、学术、临床等多个领域。

他为中医专校厘定的课程设置，将西方教育制度与中医实际相结合，“七经五纬”实为基础与临床学科之雏形，具有前瞻性。他在中医专校开设的生理课程，采用的是英国医生合信氏所著的《全体新论》，并亲自疏证，认为此书可以“补我国医经之不逮”。

他在《疡科纲要》中论述“疔疮走黄”时将中医之“心”与西医之“脑”相通应。运用脑神经理论，解释为何头面之疔易成危候。这是病因病机上的汇通。又在《疡科纲要》自序言西医手术刀治疗外疡有优势，但术后新肉生长，西医没有好的方法。“柳叶刀”与“消托补”，这是中西医治疗上的汇通。

提出系统性整理中医文献

修书行为常常发生于盛世。时至民国，政局更替，战乱频仍，张山雷却逆流而上，提出要系统性整理中医文献，原因是为了“力挽狂澜，斡旋国医之气运”，拳拳赤子之心跃然纸上。

1929年3月，为了反对余云岫提出的“废止中医案”，全国中医界的代表在上海集会。张山雷因教务繁忙，派大弟子蔡济川沪上请愿。各地中医团体亦积极响应，共同阻止了“废止中医案”的实施。趁着抗争所得有利形势，中医积极争取政界人士支持，提出设立全国性的中医药学术机构“国医馆”。1931年3月，中央国医馆在南京成立，张山雷被选为常务理事，后又兼任学术整理委员会专任委员。

张山雷在《致国医馆理事诸公函》中写到：“诚以此番举动，一言而当，济世之航，一字而讹，殃民之刃。”谈到中医药学术整理的重要性时他认为，一字之差存在天壤之别。国医之所以不被新知识界信任，首先是学术规范性差，人人言殊；其次医生水平不一，临床疗效不足。考其原因，一是学习国学者程度不齐，二是中医古籍卷帙浩繁，苗莠同畴。

张山雷提出，整理学术要像《四库馆提要》一样，精密论断，悉心抉择，明辨是非，才能力挽狂澜，斡旋国医之气运。《素问》《灵枢》《八十一难》《伤寒论》《金匮要略》等中医典籍，流传年久，战乱频仍版本更替，注家附会穿凿，有意无意更改皆有，已失去原貌。考虑到此，古医籍不得不加以整理，且任务十分艰巨。

辨正中风病名

张山雷不仅仅是中医教育家、文献家，还是注重实证经验的临床家。《中风斠诠》为张山雷于1917年撰写，于1933年重订，是中医学史上一部重要的中风专著。全书结构严谨、思路清晰、立论新颖、颇多创见，对中风进行完整的阐述和总结，在中医学史上具有重大意义。关于《中风斠诠》，研究论著颇多，限于篇幅，本文简而略之。

精神的力量是无穷的

张山雷在临终前留下了荡气回肠的自挽联：“一伎半生，精诚所结，神鬼可通，果然奇悟别闻，尽助前贤，补苴罅漏；孤灯廿载，意气徒豪，心肝呕尽，从此虚灵未泯，惟冀后起，完续残篇。”

百年前，张山雷来到兰溪担任医校教务主任，那时可谓艰苦之极。首先是没有统编教材，要学校自己出，编教合一，责任重大，任务紧迫。他白天上课，晚上编写讲义，为了赶时间，扯书剪贴、通宵达旦是常事。而且当时中医教育正处在转轨时期，师资队伍十分短缺，除国文、体育外，常常要兼任医学各科的教学。这在他“课堂讲授各课，课本几乎无一非不才手笔”自述中也得以体现。张山雷完成的讲义“为目凡二十有余，为册得七十余”，着实令人叹为观止。他一来不返，扎根兰溪，呕心沥血，直至病逝。

这就是“孤灯廿载，意气徒豪，心肝呕尽”的真实写照！这不正是一种无穷的精神力量吗？所以，我们在对张氏学术成就研究和分享的同时，万万不可疏于对其精神层面、人生轨迹的探究。唯此，才能更全面真实地读懂著作、读懂张山雷。

笔者相信，形骸终要灭化，陵谷也会变异，但张山雷所留给世界的精神将永远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