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是豪族吗？东汉不是豪族建立的政权，却滋养了未来更大豪族

刘秀跟随刘縯的第一次创业，依靠的是亲朋家族和绿林军。第一次创业建立的刘玄更始政权，不是豪族建立的，而是农民军建立的。

第一次创业对刘秀来说，是失败的，虽说有昆阳之战锻炼了胆量、哥哥被杀吸取了教训、结识了人脉有利于东山再起这三点收益，这些收益滋养了刘秀的第二次创业，但这些收益与豪族没有多大关系。

刘秀经过二次创业，才建立了东汉。

无论刘秀出生时是不是豪族，起兵时是不是豪族，因为刘秀是第二次创业才建立东汉，所以东汉是不是豪族建立的政权，要看二次创业的核心力量。

公元23年10月，刘秀从洛阳出发去河北。

出发时，他拥有刘玄政权代理大司马的头衔，有在河北任命官吏的权限，有一支百十人的队伍，有昆阳之战的威名。

刘秀的创业不是白手起家，属于体制内创业。一路上，颍川七杰、南阳六杰、河北六杰、幽州六杰，以及南阳三将陆续加入，再加上3个亲属李通、来歙、邓晨，1个老友王常，开国32将为主干，创立了东汉。

这些人之中，未记载其祖父、父亲做过高官，起兵前仅是县令、县长、亭长、县吏、掾、郡吏等低级官吏有12个，包括吴汉、贾复、冯异、盖延、臧宫、马成、王梁、陈俊、傅俊、坚谭、王霸、任光，这些人肯定不是豪族。

史书对其历史几乎没交代的只杜茂1人，没交代就是没什么可说的，所以可以排除豪族之列。

绿林出身有2人，马武和王常，肯定不是豪族。

刘秀的太学同学朱祐，幼年丧父，随母亲回到外公家，由舅舅抚养长大，他家应不属于豪族。

宗室刘隆，公元6年其父亲起兵反王莽，被灭门，他因为才7岁得以幸免。

从其家族没有什么人、更没什么官的角度，不能把他归于豪族之列。

万脩是刘玄任命的县令，景丹是王莽从太学选拔出来的国相，岑彭是王莽任命的县长。从《后汉书》记载的风格上看，开国功臣里家族背景深厚的，都给予了介绍，没有介绍他们，应该与豪族不沾边。

信都郡（衡水）都尉李忠，是山东龙口人，属于异地做官。其父亲是高密都尉，父亲死后他赡养母亲，都住在信都。

起兵时远离家乡，和家族已经没什么关系了，所以也不属于豪族。

除去这21人，剩余的11个就和豪族沾边了。

第一个先说邓禹和邓晨。《后汉书》里没有记载邓禹的家庭背景，只是说他很聪明，13岁就能朗诵诗篇。

这个人出身不详，但给人感觉很牛，因为总有人在刘玄面前推荐他，可他却不愿意出来做官。他出身南阳新野，和同一地方的邓晨、邓奉同姓，不能不让人怀疑他们是同宗。

资料查到，邓禹和邓晨，其五世祖是同一个人，但资料真伪难以判断。刘秀称帝后，有一次大宴功臣，问大家：“如果不随我起兵，你们说说你们会是什么情况？”邓禹的回答是，能做“文学博士”。

刘秀说：“你太谦虚了，你是邓家子弟，志向和操守很好，怎么的也能做上功曹吧！”这句话的含义，其实否定了邓禹是豪族的可能，因为如果邓家是豪族，以邓禹的才华，做个县令以上的官是最基本的，功曹根本挡不住。

最大的可能是，邓禹属于诗书传家的富家子弟，家里以前有、但近几代没有什么人做大官，所以才只能做功曹。

《后汉书》对邓晨的记载，就用了“世吏二千石”这种表达，家里有没有人做大官，一目了然。

邓晨还有个几乎打遍云台南阳籍大将不败、有私人武装的侄子邓奉，所以邓晨家族绝对是豪族。邓禹，不算豪族。

第二个说耿弇。耿弇家族，是汉武帝时被迫从邢台迁到扶风的，因为达到了官员迁徙的标准，可知耿家曾出过高官或很有钱。至于搬家后做多大官就不好说了，史书未记载。耿弇的父亲耿况，曾和王莽的堂弟是同学，因为有这层关系，做了上谷太守。

那时候太学的名额有限，能进去读书不容易，说明耿况的父亲有人脉。但如果耿况的父亲是高官，要么会有记载，要么耿况当官不用靠同学关系，所以耿况的父亲当大官的可能性不大。

从耿姓及耿氏家族发展史看，耿家在耿况之前不算牛气家族，真正起家还是耿弇追随刘秀以后。耿弇支持刘秀，靠的是耿况手下的上谷骑兵，以及自家五个兄弟，士兵并不是陕西的族人，他投资的是家庭资本和官僚资本，不是家族资本。

从家族户数人数、财富和官员数量上看，无法证明其与豪族沾边儿。

第三个说寇恂。在刘秀的队伍里，寇恂属于萧何一类的人物，主要解决粮草和地方治理问题，功劳很大，为人还很低调。

寇恂起兵前是耿况的功曹，“世为著姓”。著姓，是指有声望的大家族。寇恂是地道的上谷郡人，所以其家族肯定有人与他一起起兵，比如他外甥谷崇，就是刘秀手下的武将。

在寇恂和贾复出现矛盾、贾复咄咄逼人时，谷崇曾经想替舅舅出头，与猛将贾复单挑。寇恂有家族人力，但要说他家多有钱、出过多大官，不太可能，如果真有历史应该记载，算作30％豪族吧。

第四个说耿纯。耿纯是邢台大家族，他父亲是王莽时期的济南太守。

耿纯看好刘秀，曾经送给刘秀战马和布帛，后来带着两千余族人直接参加了刘秀的队伍。他有兵有钱、有做大官的父亲，所以耿纯，可以算是豪族。

这也是降低了标准后给的感情分，他家财富达没达到3000万钱，他爷爷是什么官，这些事没弄清，史书上没记载也弄不清。

第五个说祭遵。史书记载，祭遵家里比较富裕。

因为他本人喜欢读书，为人谦恭节俭，给人感觉文质彬彬的，因此被当地的小吏欺负。

祭遵纠集了几个宾客，把小吏杀了，那些以为他好欺负的人这才怕他。从他被当地小吏欺负这件事上看，他家虽然富裕，但明显没有当官的背景，报仇还要找流氓，所以肯定不属于豪族。

第六个说铫期，他父亲做过太守，去世后铫期守孝三年，以至于孝之名闻名乡里。经冯异推荐与刘秀相识，开始追随刘秀。

他只有一个当官的父亲，不具备豪族其他条件。

第七个说邳彤。他出身于李忠任郡尉的信都郡，官宦世家，父亲是辽西郡太守，他做了王莽时代和刘玄时代的和成郡太守，在支持刘秀打击王朗，剿灭流寇方面做出了贡献。

王郎军队曾经打到了信都郡，把他的母亲、老婆、弟弟、孩子抓了，写信要挟他投降。

从来信和回信上看，邳彤家族人口不多。在兵荒马乱的年代，很多大家族安营扎寨自守，比如刘秀的舅舅樊宏家，而邳彤虽然世代当官，但是家族力量并不强大，更没有据营自保，说明人丁不旺，他的基本力量是郡兵，而不是家族兵。

所以邳彤难说是豪族。

第八个说李通，他是最早和刘缤联合起兵的原始股东，刘秀二次创业基本成功后他才归顺，已经不属于刘秀的原始班底。

李通家里很有钱，“世以货殖著姓”，因为经商而出名。他父亲在王莽朝中做一个管理宗室的“宗卿师”。

起兵前的李通家族有人、有钱，但是家族里官不多也不大，尚未起兵又被王莽灭族64口，家族力量打了折扣，最多算作30％豪族。

第九个说来歙。来歙家里有多少钱不知，家族中的官员，史书中也只介绍了他的六世祖和父亲。

六世祖是楼船将军的副将，五世祖到三世祖空白，父亲是八百石的谏大夫，说明近三代并无高官，所以他家不属于豪族。

在刘玄的政权里，来歙也仅仅是个小吏，刘玄和刘嘉没给来歙多大的权力，感觉来家不像家大业大的样子，故不按豪族看待。

第十个说刘植。刘植是天津冀州人，是不是皇族存疑。《后汉书》说他带领上千人投奔刘秀，《后汉纪》说他只是带兵宾客数十人投奔刘秀，所以不敢对其下结论。

按高限，假设刘植是皇族，且带了千人投奔刘秀，并能说服刘扬归顺刘玄政权，说明刘植从人脉到势力都还有一些，可以算作40％豪族。

以上11人中，靠家族力量，能够拉起人马的，也就邓晨、耿纯、刘植、寇恂、李通，只有这5个人，再扣除一些不太合格的因素，这样算下来，最多3—4个起兵时可看作豪族。

综上，32个开国功臣中，最多3-4个是豪族，占10％左右的比例而已。

况且李通是刘秀称帝次年投奔而来，属于比较晚入伙的，功劳也不高；邓晨的贡献只是从常山郡提供粮草军械，功劳也不突出，邓奉反击刘秀还引起汉军的损失，所以邓家的贡献打了折扣；刘植在公元26年战死，两个弟弟接替他带领子弟兵；耿纯在公元24年受伤，也是以弟弟带领子弟兵。

从整个刘秀统一全国的战争看，除了寇恂功劳较为突出外，其余4人和吴汉、冯异、贾复、岑彭、耿这些大将比较起来，功劳也不占优势。如此少的人数，加上并不高的质量，不能说东汉是豪族建立的政权。

从32人构成看，东汉是地方官僚集团和地主阶级建立的政权，而不是两者兼跨的豪族建立的政权。

这和建立隋唐的陇右集团不同。刘秀坐稳江山以后，撤销了郡都尉这一官职。按照取得成功依靠的力量就是称帝后防范的重点这一原则，刘秀重点防范的是这些地方政权中的武将，而不是豪族。

刘秀起家的部队，渔阳郡、上谷郡、信都郡、和成郡的兵力是中坚。这些地方政权里的首领，帮助刘秀建立了东汉，他们才是刘秀统一后所要担心和防范的。

最后看刘秀是不是属于豪族。刘秀家族是不是豪族，要从两个时间点来看。第一，刘秀出生时即公元前5年，是不是豪族；第二，公元22年起兵时是不是豪族。

出身是不是豪族，要看刘秀往上数三代，即刘六代到刘八代。起兵时是不是豪族，是看刘七代、刘8代和刘秀28岁那一年的刘九代。

因为刘七代刘仁搬家后，离开湖南原来的家族近三千里，虽然还属于一系，但在实质上已经很难交往，根据“族”的定义，是要聚集在一块才能叫作“族”，所以刘仁属于分家另过的新家族。

搬家时470户，每户平均五口人，符合第一条户数多和人多的定义。

再看第二条，财富。这要从刘三代汉景帝说起。有一次汉景帝喝醉了，要临幸程姬。恰好程姬来了例假，就让丫鬟顶替。

这个丫鬟一次就怀上了孩子，这个孩子就是刘四代刘发。刘发因为是丫鬟所生，子以母贱，被封到了长沙。

长沙人少地贫，缴的租税自然也少，刘发不愿意去，但没办法，不去不行。

一次回京开会，酒席宴上，刘发现场表演了一段舞蹈，极不协调，非常难看，像手脚残疾一样，把大家逗得是前仰后合，酒都喷了。

汉景帝就问他：“刘发呀，你怎么跳成这样？没练过就敢上来丢人啊！”面相老实厚道的刘发就说，因为长沙地方太小，练习时跳不开。汉景帝一听就明白了，这是嫌封地不满意，哭穷来了。

正在兴头上的汉景帝，就给他加了3个郡的封地。这样，刘发就有了4个郡13万户71万人口的食邑。

刘四代汉武帝实行推恩令，要求把原来只能嫡长子继承的家产，改成全部儿子都能分得一份，目的是削弱诸侯国的实力。

刘4代刘发，16个儿子，即便平均分配，到第13子刘买手里，食邑也不到8000户，到刘七代刘仁手里，最多只有2000户了。

这里边还有一个情况，就是搬家时，刘仁主动提出，以减少封地和食邑置换。至于减少与否，减少多少，不得而知。

2000户，是理论上的最高值，实际搬家时仅仅470户。2000户食邑，即800万钱的股权资产，这点钱，根本不够豪族3000万钱资产的标准。

况且这2000户要被兄弟子侄再分配，刘敞也是这么干的，所以家族最富裕的家庭是刘敞家，离巨富差距相当大。这就是刘秀出生时的现实。

从高官数量和质量标准上看，刘八代刘仁这一辈，至少两个太守，刘仁的儿子刘八代刘敞做过比二千石的郡都尉，同时有三人都是比二千石以上的高官，达到了高官数量的标准。

根据西汉规定，官员不能在本地做官，所以刘家官员都在外地任职，很难影响老家的政府。当地除了一个不能参政管理地方事务的春陵侯，没有本家族官员。

总之，刘秀出生时，家里不符合豪族标准，主要是因为富裕程度不够，其次是家族里的官员，都是地方官且在异地做官，难以左右当地政府。

虽然不够豪族标准，但确实挺接近豪族的，挺像，但不是豪族。

再看看刘秀起兵时的公元22年，刘秀所在的春陵刘氏家族是不是豪族。这时要看的是刘7代、刘8代、刘9代三代。

随着公元10年，王莽废除了全国侯爵的封地和食邑，以及32人以外的刘氏全部免官，刘秀家族已没有官员了，财富更达不到标准。

最后一条看影响政府的能力。

刘赐和刘玄是堂兄弟，都是家族8代掌门人刘敞的侄子。刘赐的哥哥因为杀人，被官吏依法处决了。

刘赐和哥哥的儿子刘信，卖掉土地房产，雇凶杀了官吏，之后跑路了。后来朝廷大赦，才回家。从这件事上看，刘赐的经历和普通人犯法没什么不同，看不到家族的势力。

刘玄的弟弟被人杀了，刘玄也雇凶报仇。后来所雇之人犯法，刘玄跑路。他跑了，官府就把他爹刘子张抓了。不得已，刘玄想了一招，他装死，请人把棺材抬给官府，这样官府才放了他爹。

刘玄从此变成黑户，参加了绿林的平林兵，落草为寇。如果刘家真有左右官府的能力，可以像宋江一样，用一纸解除父子关系的协议就能解决刘子张的麻烦，何必找死人顶替那么复杂呢？

从另一个角度看，如果不是刘家使钱找关系，官府怎能轻易相信无头死尸就是刘玄？看来，刘家还是动用了些关系，但是不够硬，违法了最多是有限度减轻，逍遥法外靠的还是跑路，甚至落草，哪里有豪族的影子？

刘秀在长安时，因为老家佃户欠田租一事，上诉到王莽的老同学严尤那里。由此可见，刘家连佃农都摆不平，在当地政府那里解决不了，才告到了首都，说明落魄的刘家在南阳肯定势力不够。

虽然《后汉书》里刘秀的姐姐刘黄说过，刘秀在当普通百姓时，家里藏匿杀人犯，官吏不敢进门，好像很牛的样子，其实那是起兵之前的一段时间，已经决定造反了，当然不在乎官府。

刘秀在家时，怕受宾客牵连，经常到外地躲避，可见不是官府怕他们，而是他们怕官府。

刘黄出嫁了，她不一定了解家里的实际情况。刘家除了刘縯，其余人在当地都不敢惹是生非，这哪里是豪族的心态和状态！

刘秀在太学上学期间，买驴跑运输、卖药挣小钱，毕业后宛城贩谷、躬耕陇亩，都说明其家不富裕。

所以，刘秀起兵时，已经与豪族完全无关，连一般的小地主都不如。结论是，白水乡刘氏，无论是在刘秀出生时，还是在他起兵时，都不是豪族。

东汉政权，那一点点豪族的影子，都与刘秀无关。

等刘秀成为全国最大的豪族族长后，他老婆阴丽华家族很快成为豪族。

接着，刘2代汉明帝的马皇后家——马援家族、刘3代汉章帝的窦皇后家——窦融家族、刘4代汉和帝的邓皇后家——邓禹家族、刘5代汉安帝的阎皇后家族——阎章家族、刘6代汉顺帝的梁皇后家——梁统家族，陆续成为东汉的六大外戚豪族。

阎章不是功臣，他的事与刘秀没有直接关系，他只是汉明帝时期的尚书，曾把自己的两个妹妹送给汉明帝做贵人。

汉明帝也没有因此就重用阎章，阎章一生的最高职务也仅仅是比二千石的步兵校尉。阎章的孙女最后成为汉安帝的皇后。

东汉九个成人皇帝，六大外戚豪族，与六大官僚豪族，以及六代宦官，成为东汉政治舞台的主角，他们之间的博弈角杀，引出了武将董卓，演绎了一出东汉的大戏。

客观地说，东汉不是豪族建立的政权，刘秀和大部分开国功臣都不是豪族，但东汉存续期却滋养了豪族，培育了未来更大的豪族。

袁氏、曹氏、司马氏、桓氏、琅琊王氏等，都在东汉孕育和崛起。所以东汉开国皇帝刘秀直柔的性格，给予了豪族成长的空间，对中国历史发展轨迹起到了重要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