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证明买旧书

本文转自：劳动报

乐在其中|褚半农

四五十年前的上海常熟路、淮海路等原都有旧书店，我都去买过旧书。买的旧书也是跟着形势走，那个时候媒体上说，最高领袖号召读《联共（布）党史》，就去买来读，后又宣传要读某某版的《政治经济学》，也去买来读。后来去得比较多的是福州路旧书店，其中二楼店堂进去还要凭介绍信。我先是在生产大队里开，去了后不让进，说级别太低，要公社一级的介绍信才有用，这难不倒我，回家就到公社里开好了介绍信，以后去过好几次。检点一下当年买的旧书，除了政治类的，主要还是文学类的，如陈立德的《前驱》等，还有语言类的，如《汉语研究小史》等。反映当年主旋律而走红的电影有《槐树庄》《汾水长流》《年青的一代》等，我在旧书店里看到有这些剧本，就有一本买一本。那时买旧书没有预设目标，有点随心所欲，也没有想到以后会走上研究上海方言这条路的，现在想想有点后悔，因为这类旧书当年一本也未买，而买回后阅读最多的还是古籍类旧书。

王力的《古代汉语》上部分上下两册，656页，扉页上，当年我还写有“一九七五年二月八日购于福州路上海书店”两行字。原价1.10元，现在卖0.90元，打八折还多一点，售价是所购旧书中最贵的，但因喜欢，就毫不犹豫买了回来。书中精选了大量不同年代、不同体裁的古诗文，还分单元由浅到深，结合所选诗文介绍古汉语基础知识，非常实用，特别适合于自学，因此也成了我看得最多的一部，后来又买回了下部的上下两册。当年还试图背诵其中的不少篇章，如李华的《吊古战场文》，其中“浩浩乎平沙无垠，夐不见人，河水縈带，群山纠纷”，还有杜牧的《阿房宫赋》，“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迴，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等句至今还能脱口而出。

自学《古代汉语》肯定提高了我的古文阅读水平，解决了不少疑难问题，也为以后阅读《史记》等做好古汉语知识储备。1976年3月，我有过一次去（上海）县里参加文学创作学习的极短暂机会，学习班负责人是上海一位以文学评论见长的周姓作家。有天上午，他上课时引用了一段古文里的故事，而后随口一一问大家，谁看过这篇文章。听课的要么摇头，要么没人回答，课堂里静悄悄的。他问到了我，我回答看过，是庄子的《不龟手之药》，还特别读准了“龟”的读音是“jūn”。大家对我的准确回答大为惊讶。其实，这篇古文就选在《古代汉语》中，学习时我还带着这本书呢。

如果说，这次回答让我出了点“小风头”的话，我在职用四年半时间参加华东师范大学中文专业学习时，实实在在尝到了甜头。

那年暑假的8月19日，家里开始拆老屋、造楼房，而“古代汉语”课25日要考试。就是说，整个假期我都在为造房忙碌，哪里顾得上复习！到24日晚上送走匠人，我方才打开扎捆在一起的课本，在尚未完工的楼房里，用临时拉线的电灯，匆匆浏览了个把小时，第二天就上考场。巧了，其中一道古文标点的试题就选自《资治通鉴》，而这段文章我恰恰看过的，标点自然不成问题。而其他内容，应该说，范围、难度都没有超过王力的《古代汉语》。考试中我胸有成竹，信心满满而不慌不忙。过了一段时间，成绩单发下来，我的成绩居然有89分，算是高分了。这个分数得益于平时多看书，尤其是多看了古典文学作品，自然有前几年看《史记》《汉书》《资治通鉴》和《古代汉语》为我垫好古文底子的功劳，即使这次没有时间复习，积淀的知识不会轻易淡化或忘记的。想想也对，只要下过工夫，无论什么知识，早晚会给你带来好处，不会有白下工夫的事，这也许就是古人说的功不唐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