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绛留下的亲友书札弥足珍贵

本文转自：辽宁日报

夏炜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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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5月，在作家、外国文学研究家杨绛先生逝世八周年之际，《钱锺书杨绛亲友书札》一书出版问世。该书由杨绛的遗嘱执行人吴学昭整理，已经95岁的吴学昭是教育家吴宓之女、杨绛曾经的“闺中密友”。书中所收信函呈现了钱锺书和杨绛两位先生的工作、生活、交往、论学的部分状况，见证了学人之间的珍贵友情和思想共鸣，于学术史具有珍贵的史料意义。

要了解一个作家，一要看他的作品，还要看他的日记、信札以及他的口述。这些东西更真实，更生动，也更接近本人，都是自然的呈现。

吴宓是钱锺书、杨绛两人在清华大学就读时的老师，两家素有往来。吴宓的女儿吴学昭在退休后，常帮杨绛打理事务，两人可谓是“闺中密友”。接触交流中，她们时常谈论往事，闲话家常。正是有着如此亲近信赖的关系，吴学昭曾写作出版过《听杨绛谈往事》一书，这也是唯一一部征得杨绛首肯后传世的传记作品。

在《钱锺书杨绛亲友书札》一书开篇“整理者言”中，吴学昭写道：“杨绛先生晚年最后做的一件她认为很必要的事，是亲手销毁了钱锺书先生和她本人的日记，以及某些亲友的书信。虽然我觉得很可惜，曾多次劝阻，但未能让她回心转意。”“那天在她的卧室聊天谈心，杨先生想解释一下她日前销毁日记和友人书信的缘由，我没让她往下说。”吴学昭表示，“我相信杨先生自毁的日记和书信，数量也不会多。”那天见面话别之际，杨绛从橱柜里捧出一个大布袋，对吴学昭说：“这都是我看了又看、实在下不去手撕毁的亲友书信。我近来愈感衰弱，自知来日无多，已没有心力处理这些信件，现在把它们全部赠送给你，由你全权处理，相信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写信人中，不少你都熟识，哪怕留个纪念也好……”钱锺书、杨绛夫妇保存的“不忍毁去”的这些珍贵信函承载着不容小觑的文献价值、文化含量，字里行间皆是故事、故人和温情。

《钱锺书杨绛亲友书札》全书收入致钱锺书、杨绛夫妇的信函277封，以及钱、杨两位先生的若干复函。这些信函始自1946年，至2014年止，多集中于20世纪八九十年代。信函作者包括两位先生的至亲好友、学者同人，乃至译者、读者逾90人。信中的一些内容不仅可补罅年谱、别传的失载，也为读者认识钱、杨两位先生的多种人生向度提供了真实的第一手材料。

书中所收录的老舍、冰心、柯灵、苏雪林、胡乔木、陈西禾、许觉民、李一氓、周振甫、苏渊雷、夏鼐、华君武、王岷源、黄裳、夏志清、罗新璋、李黎、黄伟经等众多重要人士的信函，不仅是弥足珍贵的第一手材料，也是时代的记录。整理者吴学昭添加了详细的注释，介绍相关人物，交代相关事件，英法文信也逐一翻译，使读者阅读起来往往收获信函之外的新知。

吴学昭称得上钱杨二人的灵魂之交。她阅读完杨绛赠予托付的全部信件后，告诉杨绛这些信件具有学术价值与历史意义，极其珍贵，自己将在有生之年将这些信件整理翻译出版，然后将原件全部捐赠国家博物馆收藏。吴学昭将这些信件的具体价值概括为三个方面，说它们“荷载着文化的信息、历史的证据和人间情义”。其时，杨绛的健康已每况愈下。在协和医院的病床前，吴学昭向杨绛道出了自己的想法，杨绛听后，极表赞成，说两人“灵犀相通”。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吴学昭在“整理者言”的最后写道：“我因有约在先，直到整理、翻译、注释完《吴宓师友书札》，编著好《吴宓年谱》后，方着手整理、翻译、编辑和注释《钱锺书杨绛亲友书札》，并与诸多写信人（包括已逝作者的家人）联系，获得授权同意。经过两年多的努力，总算不负杨先生所托，完成了这项工作。”

百岁老人的故事，无论其身份贵贱，都有一份沉甸甸的历史蕴含。一位文化老人的往事，往往更加璀璨绚丽。漫画家华君武与钱、杨夫妇同住北京三里河南沙沟小区多年，相互关心，时有往还。上世纪90年代初，钱先生以《围城》电视剧上映而引发所谓的“钱锺书热”炒作不休不堪困扰；华君武立即发表一幅题为《先生耐寒不耐热》的漫画，为老友解围，画中一位戴眼镜的老先生坐在浴缸中作痛苦状，四周蒸汽氤氲，头上四把分别标注“钱”“钟”“书”“热”的烫水壶仍不断往里加热水。杨先生称华君武为难得的“好邻居、好朋友”。华君武迁居后，还时来电话问候。1996年，钱锺书和杨绛的爱女因罹患脊椎癌入院，华君武在给杨绛的信中写道，“我听到钱瑗住院。我不敢来看你，因为你的精神负担太重了。我无法帮助你，也无法安慰你。我的画册出来了，我用第一本来送给你，一是祝钟书同志能好起来，二是祝钱瑗早日康复，三是请你保重。”

杨绛身为作家，她已不止一次向我们叙述她那极不平凡的一生。吴学昭因与杨绛有许多当面交流的机会，“谈往事”“话家常”之间，作者越来越深地感受到杨绛的人格魅力，觉得应该把听到的这些珍贵的史料、动人的故事与所有喜爱杨绛作品的读者共同分享，同时向这对20世纪中国文坛最耀眼的学者伉俪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