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原地踏步十七年的刘芳名

刘芳名，宁夏人，崇祯朝官至柳沟总兵。顺治元年明朝覆灭，“无国”可报的刘芳名和当时很多投机分子一样，为谋求新的政治空间而降清。多尔衮命其官居原职，并划属汉军正白旗。

“总兵”原本是明廷的高级军职，全军不到三十个。崇祯朝这个职位开始被滥设，至末期朝廷任命的正式总兵都已近百。由于泛滥，清初虽然承继了这个官职，但未给“总兵”定品轶（乾隆十八年才正式将“总兵”定为正二品）。

所以清初“总兵”严格来说不入朝廷正式编制是个虚名，职权、大小等要靠加衔来决定。没有加衔的刘芳名，为求“进步”抱上了和硕英亲王阿济格的大腿，结果摔了个大跟头。

顺治元年六月，刘芳名依照阿济格的指令，陪同其心腹绰书泰前往宣府，试图阻止宣府巡抚李鉴弹劾贪赃的河北赤城道朱寿錅。李鉴不仅不同意，还将受威胁之事上报给了多尔衮。

正在大力整肃吏治的多尔衮派人详查后，下令将朱寿錅和绰书泰斩首抄家（阿济格后被降为英郡王，此为其罪之一），陪着走一趟的刘芳名被革职。

不过刘芳名并未“白身”多久，顺治二年为配合陕西（三边）总督孟乔芳平定西北，朝廷重新启用了刘芳名并调任为宁夏总兵。

得到将功赎罪机会的刘芳名，仿佛是预判了后面的乱局。一上任就大力整肃军纪、操练兵马，“有罪者即至亲不贳，必以法治；有功者即仇敌不遗，必加升赏”，很快就整编、训练出一支颇具战斗力的队伍。

顺治二年末，汉中总兵贺珍自封“奉天倡义大将军”举兵反清。这个在流民军、明、清间反复横跳的悍将，很快就率两万众攻克凤翔，后又集结七万兵马向西安进攻。

同为降将的固原副将武大定，也乘势杀总兵官何世元，据城自立。很快宝鸡、静宁、灵台等地前明降军、义军纷纷揭竿而起。

刘芳名带着他训练出的宁夏悍将，先就近剿平武大定，后又击溃贺珍将其逐出自己的辖区（逃至川东）。因表现出色，总督孟乔芳专门上疏朝廷为他表功。二年，调宁夏，赐白金、冠服。时陕西初定，多盗，悍卒复伺隙谋乱。芳名抚绥训练，冀树威望，销乱萌，总督孟乔芳疏奖其才。武大定叛固原，贺珍叛汉中，师进讨，芳名皆有功。《清史稿·卷二百四十三》

顺治三年四月，在刘芳名率军前往巩昌征剿流寇期间，宁夏发生哗变，巡抚焦安民被杀。刘芳名返回宁夏稳定局势后，暗查得知这次兵变是由裨将王元、马德策划，不过刘芳名并未直接动手或者收集证据打官司。

他先以升任东协（代理）副将，将马德诱调至花马池，分化王元的实力。然后向王元各种施压，自感不妙的王元遂联络流寇洪大诰欲出城自保。刘芳名将计就计不予阻止，暗中设伏斩杀洪大诰并擒获王元。

王元被擒后，马德很是惧怕。刘芳名又趁其患病备受煎熬托人带话施压，“惟心病难疗耳”。顺治四年春，已成惊弓之鸟的马德劫抢军资后遁逃入山、落草为寇。七月刘芳名率兵进剿，俘马德，寸磔之，余党尽歼。

各个击破、逼其跳梁、逼其公开跳反，刘芳名不但战场有谋，官场亦有谋。

因平定宁夏有功，顺治四年十月，朝廷诏授刘芳名三等轻车都尉（世职）。十二月，朝廷又决定擢升刘芳名为四川提督挂定西将军印。不过这次升迁，很快就因刘芳名的能力化为泡影。

刘芳名还未完成交接前往四川履任，朝廷又下旨要求刘芳名继续留镇宁夏。理由是宁夏、固原叛乱新定，为确保三边太平，需要刘芳名继续镇守。作为补偿，朝廷给宁夏总兵刘芳名，加了一个虚衔右都督（正一品）。

顺治五年，宁夏爆发以李彩为首的“香山之乱”。在刘芳名的剿抚并用之下，很快首逆李彩被部下俘献。

顺治五年末，刘芳名的副将刘登楼，利用大同总兵姜瓖在雁北举兵叛清的机会，自称“大明招抚都督”，在榆林联合延安营主将王永强举兵叛清。杀延绥巡抚王正志，攻占陕北二十州县。

刘登楼叛乱后不忘旧主，修书刘芳名，劝其早日投效、共谋大业。这一下彻底激怒了刘芳名，率军直奔刘登楼并紧追不放并在汉伯堡将其包围。

攻城时，刘芳名身先士卒、亲冒矢石，“死则死耳，何惧为？且士卒多伤痍，而我避锋镝可乎”。最终连攻十二日，克城、斩刘登楼。

此战后，巡抚李鉴和总督孟乔芳先后上疏为刘芳名表功。朝廷没有追究刘芳名督导不力至部下叛乱之责，晋其为二等轻车都尉（非世职）。顺治九年，朝廷叙诸将之功，不知为何刘芳名仍未升迁，只是爵位被允世袭五次。

此后随着西北局势的逐渐平稳，刘芳名也从征战逐渐转向经营、开发宁夏。

由于长期的战乱和动荡，宁夏屯田大多被破坏，人力缺口也非常大，财政和兵源都趋于枯竭。刘芳名一面恢复军屯，一面奏请朝廷“请自后征发缺粮即令招补备守御…以减等罪人佥发沿边，资生聚”。这些措施和建议，对宁夏人口恢复和生产复苏都起到积极作用。

顺治十六年，为平定东南，朝廷任命刘芳名为右路总兵官（加左都督虚衔），率宁夏三营移驻江宁。郑成功率军攻崇明时，刘芳名与苏松镇总兵、提督梁化凤合作，在长江口一举击溃郑成功，斩获颇多。

不过北兵南调，因水土不服造成颇多伤病。顺治十七年，已重病缠身、时日无多的刘芳名上奏希望朝廷体恤宁夏将士。臣奉命剿贼，方其灭此朝食。不意水土未服，受病难疗，不敢妄请休息，惟所携宁夏兵士，臣训练有年，心膂相寄。今至南方，半为痢疾伤损，皆水土蒸湿所致。及臣未填沟壑，敢乞定限更调。《清史列传·刘芳名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奏疏发出后不久，刘芳名即病故于军中。虽然至死仍是“总兵”，但朝廷同意其所奏，命所部将士还宁夏本镇，对于已死的刘芳名而言这可能比升迁更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