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九堡不再是电商直播的“宇宙中心”？

2020年以来，这是记者第三次到杭州采访直播基地，发生了一件怪事。

3年前，记者在杭州九堡的西子环球产业园遇到某家纺企业直播负责人钱一鸣。他的工厂和仓库都在南通，却特意找到九堡，租下直播间。主播进场，试穿睡衣，试用床品，直播卖出去的货直接从南通发货。当时直播电商红火，公司安排了几十位客服，不然跟不上直播卖货的速度。

3年后，钱一鸣主动给记者发消息：我一直在做直播，要不来基地聊聊？说起来，我们只有一面之缘，之前记者也曾找他打听过直播基地的消息，并未等来回复。此时却突然联系，所以说是怪事。

赴约后才明白，钱一鸣找记者咨询是否能在媒体官方账号上开专场直播。他已不在家纺行业，转行卖珠宝了。直播基地也搬到了同属九堡的财通文化产业园。园区内形成了一定规模的珠宝产业集聚，中国黄金、潮宏基等知名珠宝品牌都在此设立直播间。

某珠宝直播基地中，搭建好的直播位和灯光。

直播电商的生意和3年前有了很大的变化。基地主要还是与达人主播合作，基地供货，主播出人。一场直播下来，珠宝类目退货率一般为40%，实际销售额的大约三成作为主播佣金。这段时间，达人主播流量一直在下降。“有的主播平台粉丝2000多万，一开播直播间就进来100多个人。”钱一鸣吐槽。

流量下来了，园区也不热闹，以前一房难求，现在空置出一些。园区所在的九堡街道，曾被戏称为电商直播的“宇宙中心”，2020年鼎盛时期，方圆3公里内，九堡的各个创业园区里，活跃着约600家网红孵化与营销平台、超过1万名电商主播、数百家品牌代理商和供应链企业。而今年4月的数据显示，九堡目前直播公司和主播孵化机构剩下33家，直播电商人才2500余名。

搬空的办公区域，一块白板上仍贴着员工照片，均为主播、运营、场控等与直播电商相关的职务。

九堡冷清下来了？记者又联系了新禾联创产业园的负责人，我们曾聊过两次，这次他却婉拒了采访。那里位于九堡核心区域，好几位知名电商主播曾扎根于此，比如，有一段时间，这里被外界叫作“薇娅的娘家”。记者决定去新禾联创产业园里看看。园区内听起来很是嘈杂，打墙的、钻孔的、铺地板的，装修噪音从楼里蔓延出来。有几层被搬空的办公区域，仍是闲置状态；一处直播电商产业基地原本占据了两层楼，现在一层被改成了运动产品的零售和仓库；一个达人孵化机构的门口放了张海报，亮出主播带货的好成绩，记者在直播平台搜索，这位主播的动态更新停留在2021年9月……

已搬空的写字楼仍挂着2021年“双11加油”的字样。

钱一鸣分析，可能有两方面原因。一是直播电商行业的变化。九堡之所以能成为主播聚集地，有先天优势，园区周边不到1公里就是杭州老牌服装批发市场四季青，稍远一点可直达海宁皮革城及周边的服装加工厂。直播带货刚刚兴起时，约70%的直播间里卖女装，尤其强调更新换代速度快。当时以达人主播“走播”为主，有一定粉丝基础的网红主播四处选品直播，九堡方便，可供挑选的货品丰富，种类齐全，自然形成产业集聚。不过后来，直播电商行业洗牌，品牌商家自建直播间，更多主播用品牌官方账号卖货，成为纯粹的打工人。店播主播无须选品，直播成为品牌销售的普通渠道，九堡的先天优势很难再凸显。

另外，这两年，杭州的直播电商地图不断扩张，无形之中分散了原本集聚于九堡的产业。滨江区被誉为中国直播电商第一区，多家头部直播电商机构选址于此。萧山区钱江世纪城核心区块也有大量达人主播聚集。拱墅区是版图上的新星，比较适合刚入门的直播商家。临平区这几年承接了不少九堡的直播产业外溢，以服装品牌为主。“杭州出现了很多租金更低的直播基地。”钱一鸣说，“九堡这边租金每日每平方米超过2元，萧山那边可能还不到1元。”另外，有的达人主播前两年积累了足够粉丝，选择回老家直播，中西部城市各方面成本更低，政策上也支持。

新禾联创园区内入驻的小酒馆，招牌中写明“直播电商资源”可供交流。

据知情人透露，从一开始，九堡的业态便有短板，入驻的大品牌比较稀缺，不少是小工厂货，没品牌的低价商品竞争太白热化，不占优势。2016年前后，直播团队纷纷找到九堡时，谁也没想到，这就迎来了下一个风口。当下，直播电商行业光环褪去，直播间内不再上演暴富传奇。直播电商的“宇宙中心”也可能到了不得不转型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