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议声中批准北极圈内石油项目，拜登何以冒天下之大不韪？

美国总统拜登

当地时间3月13日，美国内政部宣布，拜登政府批准备受争议的阿拉斯加州大型石油和天然气钻探项目“柳树”（Willow Project）。

该项目由康菲石油公司开展，是美国数十年来最大的石油项目之一，支持者称该项目关乎该地区土著社区的经济命脉，但环保人士称这与拜登竞选总统时许诺的“气候目标”背道而驰，将对环境带来巨大伤害。可以预见的是，未来这一饱受关注的石油钻探项目争议声浪不会随着获批而告一段落。

“碳炸弹”还是增长极？

“柳树”项目遭到反对的最主要原因是给全球气候带来的巨大伤害。

据《华盛顿邮报》报道，拜登政府今年2月就该项目发布的环境评估显示，其每年将产生大约920万吨的二氧化碳排放，相当于近200万辆化石能源燃料汽车或燃烧近51000节火车车厢的煤所产生的碳排放。同时，当地土著社区代表担心“柳树”的建设将破坏当地居民赖以为生的驯鹿迁徙，钻探造成的污染也可能损害民众的健康。

正因如此，该石油钻探项目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反对。英国广播公司（BBC）3月14日报道称，超过100万封抗议信被寄往白宫，电子签名网站Change.org上要求停止“柳树”项目的请愿书已有超300万人签名。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的发言人斯特凡·杜加里克13日被问及该石油开采项目时也表示，“这些项目并没有让我们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

另一方面，“柳树”项目背后是美国的区域经济发展和能源安全战略。该项目位于联邦指定的国家石油储备地——阿拉斯加州，该项目在该州享有广泛的政治支持。负责开发的康菲石油公司表示，“柳树”项目每天最多可生产 1.8万桶石油，在施工期间将创造多达2500个短期工作岗位，并在完工后带来约300个长期工作岗位，还可为联邦和地方政府带来数十亿美元的收入。

《华盛顿邮报》报道称，根据阿拉斯加大学经济发展中心2022年发布的一份报告，从2015年到2021年，阿拉斯加经济在四项关键的经济健康指标方面在全美表现“处于或接近底部”。尽管距离 “柳树”项目最近的城镇中的一些居民担心该项目对当地的影响，但许多阿拉斯加原住民将因该项目获得一部分收入，他们表示这将有助于减少贫困，使得这一代人的财富增加。

阿拉斯加州参议员、共和党人丽莎·穆尔科夫斯基 (Lisa Murkowski) 3月13日也表示，这一决定“对国家来说是个好消息”，“这不仅意味着阿拉斯加的就业和收入，也将是该国以及我们的朋友和盟友所需的资源。”

彭博社观点称，随着俄乌冲突进一步延宕，到2024年美国大选时，全球能源市场危机进一步加深的风险仍然很高，这一因素也被纳入了拜登政府的考量范畴。美国媒体《能源电报》（Energywire）刊文称， “柳树”的批准可能反映了白宫的“战时化石燃料实用主义”，此举是对去年俄乌冲突爆发使得燃料价格飙升，并动摇了全球石油供需平衡这一现象的回应。

气候承诺还是政治妥协？

另据美联社14日报道，拜登的决定使得来自阿拉斯加州的国会议员与环保组织以及国会中的许多民主党人发生冲突，反对者表示该项目与拜登此前提出的到2030年将碳排放量减少一半并转向清洁能源的目标不一致。

拜登曾在2020年竞选总统期间承诺结束在联邦土地上进行新的石油和天然气钻探，该声明帮助他获得了支持绿色转型的民主党人和环保主义者的支持。他们认为，如今“柳树”项目获批表明拜登背叛了其“气候承诺”。

虽然拜登政府不难意识到其正在偏离“气候承诺”轨道，但实际上，白宫无法合法地阻止该项目的进行。自 1999年以来，康菲石油公司一直持有阿拉斯加国家石油储备的租约，而前总统特朗普早在2020年便批准了相关项目。如果康菲公司的计划被拒绝，他们将有充分的理由上诉。

美国内政部长哈兰德在宣布批准“柳树”项目时表示，该项目是“从前几届政府那里继承下来的一个困难而复杂的问题”。由于康菲石油公司在该地区已持有租约数十年，哈兰德表示，官员们阻止该项目的“决策空间有限”，只能尽量减少其负面影响。

拒绝该项目除了可能会使拜登政府陷入代价高昂的诉讼之外，因拒绝批准该项目而疏远国会中的阿拉斯加主要政客也是拜登政府不得不考虑的政治代价。该石油钻探项目的支持者还包括拜登的其他盟友——工会、许多阿拉斯加原住民，他们均表示需要该项目以促进当地的经济。

弥补举措难以平息民愤

就在宣布批准“柳树”项目前夕，美国政府为平息民众的抗议，于3月12日出台新规以阻止或限制在阿拉斯加州土地以及北冰洋海域上进行石油钻探，相关面积为1600万英亩（约6.5万平方公里）。

美联社13日报道称，根据此项保护计划，拜登将禁止在北冰洋近300万英亩（约1.2万平方公里）的海域进行钻探，并对石油储备实施新的保护措施。白宫在一份声明中说，这将确保鲸鱼、海豹、北极熊和其他野生动物的重要栖息地“永远受到保护，免受采掘开发”。

但该保护计划的安抚效果并不理想，大多数环保主义者并不买账。据彭博社3月12日报道，美国历史最悠久、规模最庞大的草根环境组织之一——塞拉俱乐部（Sierra club）土地保护项目主任曼努埃尔（Athan Manuel）在一份声明中说，“这些保护措施带来的好处会通过批准公共土地上的石油和天然气项目而迅速消失，目前没有任何提案比康菲石油公司的 ‘柳树’项目对土地、野生动物、社区和我们的气候构成更大的威胁。”

“拜登认为这会改变我们对 ‘柳树’项目的看法，这是一种侮辱。”环保组织生物多样性中心的高级律师蒙塞尔（Kristen Monsell）在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说道，“保护北极的一个地区以摧毁另一个地区是没有意义的，它对于那些将被‘柳树’项目倾覆的人和野生动物来说没有任何帮助。”

另外，为了平息环保主义者的愤怒，拜登此次批准的“柳树”项目实际上是经过限制的“缩减版”。拜登政府表示，将批准三个钻井地点的许可，并拒绝另外两个地点的许可，其中包括一个最靠近特谢克普克湖（Teshekpuk Lake）的地点，当地地形为沿海湿地。拜登政府还拒绝修建一条通往第四个钻井地点的道路。

报道称，康菲石油公司最初为该项目寻找了五个钻井地点，并表示至少需要三个地点才能使该项目在财务上可行。

此外，拜登政府还宣布康菲石油公司将向联邦政府返还约68000 英亩（约275平方公里）土地。官员们表示，这将阻止该公司试图在“柳树”项目之外扩大在该地区的石油钻探。

拜登付出的代价

BBC刊文指出，为钻探开绿灯后，拜登现在冒着在下一届大选中失去许多在 2020 年投票给他的年轻人支持的风险。

在拜登做出最终决定前的3月12日，《纽约时报》便报道称，如若为“柳树”项目亮绿灯，拜登政府的举动肯定会招致环保组织的法律挑战。

“拜登政府似乎正在考虑修修补补。”环保组织“地球正义” （Earth justice ）的总裁阿比盖尔·狄伦 (Abigail Dillen) 说，“这不会弥补法律上的失败，无法解决该项目的外部危害，如果‘柳树’获得批准，我们希望在法庭上看到他们。”

据路透社14日报道，目前有环保组织正在梳理拜登内政部批准“柳树”项目一事中的法律缺陷，这些缺陷可能为他们提起新的诉讼提供法律依据。

与此同时，“柳树”项目纵使顺利受批，其前景也不容乐观。路透社报道称，加利福尼亚大学旧金山分校法学院教授、前总统克林顿的内政部律师约翰·莱希 (John Leshy) 表示，该项目还面临其他方面的威胁，包括随着电动汽车推动能源转型，石油价格可能下降，这可能威胁到像“柳树”这样的长期项目的可行性。“该项目更大的风险是经济上的。”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