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念恩师蔡仰颜

本文转自：羊城晚报

□许钦松

1月3日惊闻蔡仰颜老师离世，悲痛至极，回忆起我与蔡老的种种往事，千言万语道不尽对恩师的感念之情。

大概是1968年底，我在澄海县文化馆举办的农民木刻训练班时认识蔡老，彼时澄海县文化馆重点选拔、培养一批年轻的美术爱好者，我在隆都中学还未毕业也被选上了。此后直到1972年离开家乡到广州美院求学，我大部分时间都在这里学习美术。当时澄海县农民木刻训练班一共20多人，学习氛围非常好，大家每天都聚在一块画画，有时候画得太晚就在文化馆打地铺过夜，而蔡老正是这一训练班的主要组织者、管理者与教育者。回想起来，当时有很多名家都给我们上过课，比如李锦堂、陈望等版画家，但蔡老是绝对的教学主力，是他一路带着我们搞创作和参加展览。

我记得蔡老的教学很有特色，一是相比美术学院先打基础后搞创作，他反其道而行之，以创作来带动基础训练。比如我们在构思出题目时就要把构图、人物造型都准备好，在此基础上进行修改。这种以创作带动基础训练的方式令我们在实战中迅速提升创作水平，同时也能根据画面的具体问题进行针对性地训练与补充。第二，蔡老在教学中会将一些创作技巧、思路、理论通过接地气的方式传递给学生。他曾经在谈到画远处骑单车的人时，就说不可以将单车轮的钢线画出来，正如古人说的远山无皴、远水无波、远人无目。又如有一些同学在创作主题的诠释上显得干瘪生硬，他会提醒创作如同做人，如果表达过于直白，人家不爱听，这样的例子多不胜数。

正是在蔡老等人的默默耕耘下，澄海版画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当时广东省内澄海和高州两地的农民版画都有很高水平，上个世纪70年代后期，由人民美术出版社编辑出版的《高州澄海农民版画选》很好地体现了这种影响力，当时我正好在广东省文化厅展览办经手处理该画册的出版工作，很清楚蔡老为这本画册所耗费的心血。而这本弥足珍贵的画册出版，促成了澄海、高州为代表的广东版画走向全国，因此也获得文化部颁发的“木刻之乡”称号。农民版画的兴盛成为那个时期广东美术的一个重要现象，在此后四川、浙江、广东三省的版画展中，有相当一部分作品都来自澄海与高州。

从这点看，蔡老对澄海乃至整个潮汕地区美术教育的贡献是非常大的，甚至可以说，他是推动潮汕美术事业发展的决定性人物。正是在他的言传身教下，铸就了当时澄海版画创作的繁荣景象。如果说我目前有幸能在美术方面取得了点滴成绩，应该归功于当时澄海非常好的美术学习环境。事实上，当下的许多美术史的研究往往聚焦于名家大师与经典作品，但我觉得更应该重视的是基层美术的发展生态，正是有了以蔡老为代表的一批基层美术教育工作者、美术创作者常年的坚守与付出，夯实基础，才提升了整个美术界的水平。

除美术教育外，蔡老更让我动容的是他身上所展现的一种传统文人的品格与气质，比如说很高的综合文化素养，他在版画、国画、书法、地方美术理论等方面都有很高建树，成果丰硕；又如正直善良、助人为乐的品格，乐于奉献的精神，在我眼中，他是一位具备完美人格的长者、良师、艺术家。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中，蔡老始终以一颗真诚热心去调解各种矛盾、尽心尽力帮助身边的人解决各种问题，我想这也是他无论在社会还是业界长久以来都有极好口碑、受人尊重的根本原因。

蔡老虽然已远去，但他的精神、他的品格、他在美术事业上的贡献，将永远镌刻在人们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