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突然离世的父亲

本文转自：红河日报

◎张信梅

父亲走得很突然，似乎突然绝望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家里人到学校告知我这一消息的时候，我几乎无法站立。那一天是怎么回到家的，我已经忘记了。16年来，每每忆起父亲，仍会鼻头一酸，扑簌簌地流下泪来。

父亲出生于20世纪60年代，是70年代的高中生。父亲读书时，家庭比较困难，他就自己上山砍柴赚取学费。高中毕业后便回到老家的小学任教。和母亲结婚后，就组成了那个时代典型的半工半农家庭。

父亲在外地工作，用他的辛勤劳动换取酬劳，负责家庭的一切开支。每当开学，我们准能带上学费高高兴兴地去上学。是父亲的庇护让我们的童年衣食无忧，让我们从未尝过经济窘迫的滋味。但懵懂少年的我们，对父母的付出总是视而不见，甚至会觉得理所应当，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父母提供的一切，却又叛逆地对父母心存偏见。当父亲和母亲因为家庭琐事闹得鸡飞狗跳时，我甚至想要离家出走。有一次，他们又吵得不可开交，我生气地翻出课本内页拿给他看，内页印有“本书由国家免费提供”字样，还说了一句很伤人的话：“你看教材是国家免费给的，不用你的钱我也可以读书。”那些年少无知所说的话，现在回头想想，不知伤了父亲的心有多深。

长大以后，我才真正懂得“父爱如山”这句话的含义。父亲的爱隐于内心，木讷于表达，却付诸在点点滴滴的行动里。他不重男轻女，尊重我的意愿，只要我愿意读书，就一直供着。每次开学，都会送我去学校，帮我收拾好行李，千叮咛万嘱咐后离开。周末放学回家，他都会带肉回来，一定要我们吃了以后再去上学，生怕我们在学校的伙食不好而导致营养不良。

父亲话很少，不喜社交，爱独处。村里人对他的评价是老实内向，不会与人打交道。母亲总是数落他，诸如“远亲不如近邻”“要多和别人打交道，要和邻居搞好关系”之类的话。但父亲总是按自己的生活节奏来处理一切，不紧不慢、不急不躁。工作之余，一个人独酌几杯，似乎在享受生活的自由和惬意。因为这些事，父母没少吵架。那时的我，想不通父亲为什么那么倔强，为什么就不多听听母亲的话，那样的话不就不吵架了吗？家庭不就和谐了吗？现在我也成家立业了，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一个人的性格是长期形成的，是家庭教育及成长环境等因素综合影响而形成的，不是一句话就能改变的。人要懂得尊重他人，尊重他人的性格、生活习惯，不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和标准去“改造”家人，这样家庭才能和谐。

父亲去世后，村里人帮着料理好了后事，似乎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对于村里人来说，只是这个村少了一个人。但对于我家来说，是年迈的奶奶失去了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是母亲中年丧偶的伤痛，是少年丧父的悲痛。他已经永远离开了我们。

俗话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但是，是父亲让我明白了读书才能改变命运、奋斗才有未来的道理；是他用青春年华赚取的报酬养活了我，供养我读书，让我的人生没有经受太多的艰辛。

父亲的离世让我懂得：生活的苦，不只有物质贫乏的困窘，也有精神内耗的痛苦。要多关心身边的人，同时也要学会自我照顾，在必要时，要寻求家庭和社会的支持。要带着亲人的寄托与希望，好好去热爱世界，好好去书写生命的精彩，这一定是逝去的父亲最想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