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先生祠里的对联

本文转自：黔西南日报

位于安龙县城马场坝的十八先生墓

安龙的十八先生祠，我从未看见过。我只见过十八先生墓，在天榜山下的马场坝旁边。虽是十八人合葬墓，但墓体并不大，且明显被人掘毁过。坟茔的围石和外碑，已没有半点踪影，只有半截内碑露出来。十八先生祠，连年迈的父母都没有亲见，据说早已毁于兵火。

但翻开《兴义府志》，十八先生祠的的确确存在过，就在当时的府城内，位于兴义府试院右面。

最初的十八先生祠，修建在马场坝那边，后来才迁建于珠泉书院故址，后因年久失修倒塌毁坏。道光二十一年（1841），知府张锳到任后，因仰慕十八先生的高风亮节，决然捐赠筹备资金，将十八先生祠改建于试院之右，即原珠泉书院之左。祠堂竣工，比之前显得更加宽阔宏大，庄严肃穆。

祠堂大门门屏上面，有“先生祠堂”四个大字，十分醒目。步入其中，仿佛一祠楹联的盛宴，让人目不暇接。

迈步进入祠堂，即是“敬义堂”，取敬仰正义之意。再往里面走，可以看见一个亭子，四周清流环绕，名叫“流芳亭”，亭额横书“步武流清”四字。左面是走廊，右面是石壁，雨后瀑布淙淙下注。后面有一隅荷塘，绕亭而行可从侧面进入荷池。在流芳亭的右边，有一栋屋子，宛如一艘大船，名为“不系舟”，即瓢泊无系之舟。登临其中，还可看到“骚人遥驻木兰舟”横额。小坐其中，宛如身居水的中央。在“不系舟”的前面，还有一个亭子，名叫“怀清亭”。登上亭内观望墙外，即是珠泉书院。往前即是十八先生享堂。亭上撰有对联：“依槛常怀忠亮节，隔墙遥领颂弦声。”琉璃窗四拓，极其高朗空旷。其中有翁学使同时书题的匾额“节炳安龙”，对联云：“数符唐代登瀛，慷慨丹心，故国残棋无胜算；志慕鲁连蹈海，模糊碧血，空山宰树有馀荣。”在我看来，楹联中引用鲁连蹈海的成语，比喻十八先生即便是死，也绝不屈服奸臣的气节和情操。但是，其中最亮目的对联，还是张锳和他的四个儿子撰写的。张锳的四个儿子，也许命理缘水，每个人的名字都有水：之潕、之清、之渊、之洞。

还是先看看张锳在正祠中的对联：“黔粤翼奔驰，绝绪期存，是何等轶群节戆；衣冠严对越，芳型宛在，到于今佩厥忠贞。”大意是：在黔粤之间为明帝添翼奔行，明知命断期定仍决然不顾，是何等的超群直节；衣冠匹对庄严，英姿仿佛还在，到今天仍让人钦佩他们的忠贞不二。

接下来看看正祠之中，张锳之长子张之潕所撰对联：“君子所性，仁脺义盎；先生之风，山高水长。”其大意为：十八先生具有君子之本性，仁德纯合，正义凸显；十八先生之风范，如高山耸立，清水长流。张之潕的这副对联，其中的气概和才华，可谓锋芒毕露。

再来看看张锳次子张之清正祠中的对联：“可以寄命，可以托孤，不可夺惟临大节；所求乎臣，所求乎友，愿所行克践庸言。”上联所云的可以寄托生命，可以临终将孤儿托付别人，但不可夺的惟有临危不可辱的大节，让人钦佩。

张瑛三子张之渊联云：“黄土同一抷，十八公就义成仁，马场旧碣标孤冢；丹心耿千古，二百载扬清激浊，雉堞新祠奠两楹。”张之渊这副对联，从词性上说，“黄土”对“丹心”，“马场”对“雉堞”，词性是符合的。从平仄上说，“十八”对“二百”虽然都是仄声不妥，但完整句是“十八公”对“二百载”，即仄仄平对仄仄仄，也是允许的，总的堪称工对。

最后一联，是张锳四子张之洞所撰：“杀身以成仁，洵称志士；临难毋苟免，不愧先生。”为道义失去自己的性命，诚然堪称笃志、节操之人；身临危难而不苟且偷生，不愧为后人先生、典范。此对联非常简洁、明了，富于感召力，与前三位长兄的佳联相比，一点都不逊色。

关于十八先生祠的修建，还有张之洞撰的跋，上面清晰记载张氏兄弟撰联的由来：道光己酉年（1849），十八先生祠动工，次年春落成。家父张锳让他们四兄弟各题联语，不揣摩故陋，敬抒一己之见。可见张锳的初心，也是张氏兄弟一展才华、流芳后世之机。

令人欣喜的是，张锳重修十八先生祠，用心良苦，功不可没，受到时人的高度赞誉。按照惯例，生不立传、生不建祠，一般都是盖棺之后才有定论。但张锳勤政、善政，为十八先生建祠，有口皆碑。时人偏偏在张锳在世之时，为之建了生祠。这也是有先例的，只不过一般人消受不起，只有像张锳这样的政绩卓著者，方可入列。

看看吧：“在正祠之后，其左竹阴中，又有竹亭一，额曰‘多节亭’。享堂之右，为郡人建立知府张锳生祠，额曰‘学道爱人’，联云：‘教养记深恩，青简丹书，两听实颂；馨香酬盛德，黄童白首，各见良心。’”

作者：文/图 杨远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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