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小羊

本文转自：皖西日报 侯浩彬

大概我五六岁的时候吧,妈妈从集上买回一只小山羊,从那以后,放羊就成了我每天最最重要的事情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妈妈把小羊牵回家的时候,应该是春天。一吃过早饭,我把碗朝厨房一撂,用袖子抹一下嘴巴,牵着小羊就朝村边的田地里去。那时候,山坡和田野满眼都是绿油油的,小羊就啃起了青草,暖暖的太阳照耀着大地,小鸟儿在树上叽叽喳喳地叫着,我和我的小羊都开心极了。

有时候,我也会挎上小竹篮,到田地里去拔一些草回家,让我的小羊晚上在家也不会饿着。吃饭时,我端着碗,蹲在小羊的旁边,它咀嚼着青青的草叶,我吃着滑溜溜的面条,我和我的小羊都感到非常幸福。

还有的时候,小伙伴找我出去玩,玩疯了,忘记给小羊喂东西,它看见我回来就会“咩咩”叫几声,眼巴巴地看着我。嘿,这可难不倒我,三下五除二蹬掉鞋子,像小猴子一样呲溜溜就爬到树上了,别管它是槐树呀,泡桐树呀,哪怕是枣树呀,反正院子里的树,除了叶子臭臭的椿树叶小羊不爱吃,都被我爬过好多遍了,连枝带叶地掰下来,扔给小羊,它可就不叫了,低着头,享受着这丰盛的晚餐。

春去秋来,我的小羊也一天天长大了,秋天给小羊吃的东西可不少,玉米叶子,玉米棒子,红芋叶子,红芋秧子,芝麻叶子,还有野草啊,都是小羊的美味。它可一点都不挑食,和我一样,我也是什么都能吃,烤红薯,烤玉米,烤蟋蟀,烤知了,反正在田地里一天不用回家也饿不着肚皮。早晨出来,天擦黑回家,我和我的小羊都饱饱的。小羊就是我的小跟班,绳子根本不用牵了,我和小羊一起跑,一路跑一路叫,有时候我在前头,小羊在后头,有时候它跑我前头了,就会回头看看我,等我撵上来再和我一起并排跑回家。

树叶黄了的时候,又是开学的季节了,妈妈用不穿的旧衣服给我缝了一个小书包,给我换了干净的衣服,领着我来到村里的小学校,老师给我起了官名,给了我一本语文和算术课本还有几本作业本,我就正式成为一名小学生了。人坐在教室里,我的心飞到小羊那里去了,也不知道我出门时给它搞的树叶够不够吃,它长大了,可比以前能吃多了呢。

时间过得可真慢呀,男老师上了一节语文课,女老师上了一节算术课,我以为这一回该放学了吧,哪知道男老师又上了一节语文课,放学的铃声才不急不慌敲响。我一路小跑回到家,妈妈正在做饭,我记得清清楚楚,她正在灶屋里和面准备擀面条,根本就没理我。咦,真是怪了,我的小羊呢,我上学的时候明明就栓在院子里的枣树上了,我还给它拿了一小堆树枝树叶呢,这会儿它能跑到哪里去了呢。我着急忙慌找了东屋找西屋,找了院里找院外,全部都找遍了,也没有看到我的小羊。我急乎乎的差点哭出来,妈妈却装着没看见,该干嘛干嘛,你说气人不气人。我一下窜到灶屋里,大声质问妈妈,我的羊呢,我的羊呢,那声音分明就是连哭带嚎,妈不吭声,只是低头擀她的面条,擀面杖在她手里转来转去,面皮越来越薄,我的哭声也越来越凶,她不吭声,我就使劲哭,使劲哭,嗓子哭哑了,也哭累了,我就坐在地上哭,一直哭,一直哭,把天都哭黑了,我的小羊还没有回来。那天下午我没有上学,也没有吃饭,午饭没有吃,晚饭也没有吃……

好多年过去了,我还记得那一天,我的小羊不见了,我的天就像一下子黑下来。现在,我的孩子也渐渐长大了,他没有放过羊,也不会知道我曾经因为找不到小羊时的心痛,并且,这种痛还经常出现在我的睡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