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永做放羊娃

本文转自：兰州日报

上街头冯家的奶羊生了两只小羊羔，大的纯白，小的棕红，我看上了小的一只。

天天央求父母亲给我买羊。小羊羔价值两元，是一笔大的支出。我一天几趟跑去看羊，两只小羊吮吸大羊硕大乳房里的乳汁，长得很快，喜欢蹦跳，四处撒欢。小羊的活泼调皮让我更是喜欢。跟主人反复说，把小的给我留下。小羊马上要出月了，羊主人最后通牒：要，明天就抱走；再迟，就卖别人了。

那天晚上，缠着父母反复说买羊，那羊能产羊奶，养了后既能生小羊，还能吃羊奶。

羊，搅得父母心烦意乱，耳朵里可能都起了茧。

父亲认真地说，钱是一方面，关键你这么小，把羊买来，玩上两天，热乎劲儿一过，厌嫌了，不放羊了，那时谁管。

我保证说，羊由我一直放。

父亲同意了。高兴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哥哥拿着钱，我紧紧跟着，来到羊主人家。一看见蹦蹦跳跳的小羊，我放心了。羊主人说，昨天有人说想买这只小的。小小的我硬气地说：这羊我早就号下了呢！

如愿以偿，小羊抱回了家。五六岁的我，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可爱小羊。

小羊刚出月，需要吃点面糊糊，或者麸皮、玉米秆粉碎的饲料。春风一吹，门前麦田地埂上的冰草，冒出了尖尖的绿芽芽。我迫不及待，给羊拴上缰绳，小羊不习惯束缚，屁股坠着不走。用劲抱上小羊，来到青草芽处，小羊挺喜欢，用小嘴使劲啃噬。

没几天，冰草的嫩芽芽吃光了。一个人又不敢去远处放羊，就讨好哥哥让他去放羊，我跟着。为了让羊吃上可口的鲜草，放羊的地方逐步扩展，从门前地埂，到麦场边的水渠，再到阳屲台，再到高山上。不过地域主要在我们生产队耕地的周边。

小羊一天天长大，和我越来越熟，可以不用拉缰绳，把缰绳盘在羊脖子上，我在前面走，小羊乖乖地跟在后面。别得意，小羊有时也不听话。一天在山洼上放羊，小羊自由地吃草，我想拉它走，羊忽地跑远了。山洼比较陡，有护水坡台，我跑不快。追，羊就跑，我站着喘气，小羊弯过头用明亮的眼睛看我，我也无奈地看着。又追，又跑，气得骂，它调皮地不理。假装生气，不要了，扭头就走。小羊看见我走远，飞奔着追赶过来。

回去跟家里人说小羊欺负我，大家都笑坏了。

小羊在长大，我也在长大。小羊的脖子下面有两个肉疙瘩，一大一小，给小羊增色不少。小羊出骨角了，我不喜欢，按牧羊人教给我的办法，反复用手摸，又涂上食用的菜籽油，刚刚冒头软软的骨角脱落了。羊角处，有点凸出，硬硬的。

我熟悉了河南面、深沟里、后坪上、转陀螺嘴等地，那儿有羊喜欢吃的各种草。羊吃草，我玩，也可躺在草滩上看白云，小羊吃饱后会卧在我身边静静地反刍。我和小羊说话，把它当成了我的好朋友，也教育训练它。小羊喜欢抵头，一次用劲过猛，一头把我顶了个仰八叉，躺在地上头生疼。

小羊肚子吃得圆鼓鼓的回家，是我最开心的时刻。我像个大将军在前走着，后面跟着我的“战马”。

小羊有时也不听话，趁人不注意，快速抢吃几嘴集体的小麦苗。这让队里的社员看见，是很丢人的事。就用树条惩罚，并在没有人时故意拉它到麦苗跟前，敢吃就用手打嘴。多次训练，小羊知道麦苗不能吃。羊长大了，力气也大了，会坠着我奔跑。下雨时，羊缰绳弄得两裤腿全是泥。父亲看见后很是心疼，说放羊很辛苦。

一年后，小羊长大当妈妈了，又生了一个灰白色的小羊羔。羊奶很多，小羊吃不了，我用整把手握住乳头，用劲中向下一捋，白色的羊奶喷射到罐头瓶里，给奶奶、父亲吃，有时我也吃。都说我家羊奶味好，喝时有淡淡的甜味。能喝上羊奶，在那时可是奢侈生活了。

下雨天羊没吃的，让人犯难。夏天中午太热，羊没吃饱会咩咩大叫，大哥睡不成午觉就生气地用白杨条子打羊。羊紧张地避着，我抱着羊哭，不让打。每到中午，就陪着羊，或抱着羊头不让它叫。我想尽一切办法，让羊吃饱喝足，男子汉说话不能反悔。

放羊，我跑遍了村庄周围的山山沟沟，认识了各种野草。上学了，放羊的任务没变。一放学，跑回家拉上羊就往外走。羊放得好，大人们夸我勤快，老师表扬我爱劳动。

一天，正在山坪上的大水渠边放羊，羊唰唰地啃吃青草。听见一老人对孙子说：好好学，不然就和那个放羊娃一样去放羊。这话让我很生气，狠狠瞪了那爷孙一眼，心里嘟嚷着：“我放羊是我喜欢羊，可我的学习也优秀！”这话很刺激人。

放了七八年羊，心生厌烦。五年级小学要毕业，功课繁重不想养了。这羊是功臣，生了六七只小羊，天天喝它香甜的奶汁，狠不下心吃肉。家人商量，决定送给亲戚。

那天放学，我一路跑回家，平常拴羊的墙角处，空空荡荡，只留下拴羊的有环铁镢。我心里一抖，站在那儿默默无语，莫名的难受、惆怅。那以后每天等我放学，拖着缰绳蹦跳着冲向我的羊不见了，好不习惯。

我努力安慰、开导着自己：我不想永做放羊娃！这句话，一直激励着我，向前、向前。

可爱的小羊，带给了我童年无限的欢乐，伴我茁壮成长，无私地奉献了许多。听我说起放羊的乐趣和辛苦，女儿羡慕地说：“爸，你小时候就有宠物。”

这话让我一愣！不，它不是宠物，它是我一直想念的好朋友。

□金雷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