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共婵娟

本文转自：济源日报

月下共婵娟

◆王晓

小亮这几天有些犯愁。因为犯愁，他原先快乐的眼眸变得有些忧郁，就像窗外的秋雨一样，淅淅沥沥的，下起来就没个完。母亲发现小亮不对劲，就问儿子怎么了，是不是和月月别嘴了？母亲又说：“亮啊，八月十五了，按照咱济源的规矩，你得带上礼物去月月家走亲戚……”母亲的话更增添了小亮的烦恼。“妈，你别管了。”他不耐烦地说。

小亮犯愁的正是月月。小亮爱上月月很久了。月月对小亮也挺满意。可是，两个人的关系却始终没有咬个牙印。“咬牙印”是济源人的说法，意思就是说事情定下来了，谁也不许反悔。济源城虽小，却民风淳朴，最讲究“礼义仁智信”，吐口唾沫砸个钉，谁要是敢红口白牙说话不算数，那就羞死先人了。杨柳吐絮的时候，小亮邀请月月去小沟背玩，在风含情水含笑的地方俩人第一次牵手；木槿绽放的时候，小亮带着月月去小浪底看调水排沙，在风在吼马在叫的“黄河大合唱”中俩人紧紧拥抱；爱情来临的时候总是不由分说，半年多，小亮和月月几乎走遍了济源的山山水水，就差跑到天涯海角了。夏天快要过去的时候，小亮向月月求婚。月月说，等到秋天吧。立秋了，小亮又向月月求婚，月月又说，等到月亮最好的时候吧。月月还说：“亮子，你知道的，我爱你，可我需要仪式感。这个仪式感，不需要鲜花美钻，不需要香车宝马，我只想让月亮见证我们的爱情……”说到最后，月月还深情给小亮地念了一句歌词：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月亮代表我的心。

小亮是个做事有准备的人。自打摸清月月的心思，小亮就开始寻思济源最美的月亮会在什么地方升起。小亮要在中秋之前先踩好点，然后再给月月一个惊喜。小亮最先去的地方是小沟背，那是他和月月定情的地方，最有纪念意义。遗憾的是，小亮上山的时候，天还晴朗朗的，黄昏时却落了雨，当晚住在银河山庄的小亮并没有灰心。他想，我可以在细雨蒙蒙中品味山势地貌，想象月亮从山坳后爬出来的样子。那夜，漫步在山谷中的小亮并不孤独，享受着草木清气的他想象着心里的那轮明月，想象着月光下月月欣喜的笑脸。就这儿吧。如果老天爷照顾，中秋夜青天有月的话。回家后的小亮却又改了主意。他又想起了月月的话。到底什么样的月亮才是最好的月亮？什么样的月光才能见证他们的爱情，配得上缔结婚约的仪式感？小亮愁了。可这事儿吧，又不能直接去问月月。小亮愁了。

转眼已是农历八月初六。以前，小亮是不过农历日子的，都是月亮给闹的。那天，月月约小亮晚上看电影。从电影院出来，小亮提议去万阳湖转转。“去那儿干吗啊。”月月不解。小亮说：“你没听书上说‘平湖秋月’吗？咱们去看月亮吧。”一说看月亮，月月抿嘴笑了。到万阳湖的时候，已是夜里十点多钟，一弯新月却是正好。银光铺了满湖，湖堤上影影绰绰的。小亮拉着月月的小手走在月亮底下，觉得自己简直太幸福了。湖面静寂，秋水无痕。微风吹过，倒影在湖上的月光就晃荡起来，就像小亮的心一样“噗噗通通”乱跳。小亮忍不住偷偷看月月，只见沐着月华的月月简直像个发光体，从头到脚都发着光，脸，眼睛，发丝，都像天上的月亮那样光溜溜、亮闪闪，而且温柔皎洁。哦，不对。应该是月月比天上的月亮还好。小亮赶紧在心里纠正自己。月亮的美人人都看得，月月的妙处却是他独享的。想到这儿，小亮心醉得像喝了酒一样。

“冷吗？”小亮抱紧月月，抚摸着她的头发问道。月月没说话，往小亮怀里钻了钻，害羞地低了头。月月真好啊，这样的好姑娘怎能辜负？小亮深情地吻着月月，最后把唇印在那光洁的额。“月月，你放心。我一定要寻找最美的月亮来见证我们的爱情！”月月不说话，只是望着渐渐西沉的月亮。俩人离了平湖秋月，回城各自回家。

之后的几天里，小亮约月月去了下冶的黄河三峡，到过王屋的天坛极顶，品了水洪池的天朗气清，赏了延庆寺的龙潭夜月……虽都不是满月，但也心旷神怡。遗憾的是，“嫁给我吧”这句话小亮始终没有说出口，也不是没机会说，而是因为沉甸甸的爱。真爱不风流。在真爱面前，再圆滑成熟的人也是慎重的，甚至是胆怯的，更何况年轻的小亮。遗憾是有，欢喜也有。小亮明显感觉到，月月越来越信任他了，越来越愿意和他待在一起。那天，他们开车去南山找月亮，路上车胎爆了，有点狼狈，可月月不急躁，反倒安安静静看着他换备胎，还温柔地给他擦汗。月月还说：“回吧，不看月亮了，修车要紧。”月月识大体，月月不胡搅蛮缠，月月那样信他，这让小亮更坚定了寻找最美月亮的决心。

不巧的是，天下雨了。打阴历八月十二就开始下，下起来就没完。照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啊！小亮比任何人都关注天气预报，都希望八月十五有月亮。谁知道八月十五来了，一大早还是下雨，忽大忽小。小亮看着漫天的雨丝无语了。偏偏母亲还要哪壶不开提哪壶，月亮啊，坑死人的月亮啊，没有月亮，小亮就没有脸去见月月。可能是小亮的诚心感动了老天。十一点多，雨停了，天亮了起来。快吃晌午饭时候，太阳竟然出来了。小亮高兴极了，赶紧给月月打电话：“太阳出来了。”“哦。”月月说。“今晚能看见月亮了。”小亮又说。“咋？没有月亮就不见面了？我妈问，你咋不来我家？”月月问小亮，语气有点冲。“哦，我想着等有月亮了……”“啪”的一声，月月挂了电话。小亮一脸迷茫。女人心，海底针啊。不是想要仪式感吗？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傻小子。”母亲给小亮解了围，“礼物早给你备好了，还不快去。”

当晚，陪着月月的父亲喝了几杯酒的小亮，微醺着，和月月又来到老龙潭赏月。喝酒时，未来的岳父对小亮说，老龙潭在延庆寺边上，以前那股泉可好了，冬不冻，夏不干，四季如一；他还说，延庆寺是古庙，唐朝时候就有了。宋朝的陈省华住在延庆寺，他家是历史上有名的一门四进士，出了俩宰相，对了，《卖油翁》的故事也源于那里。他又说，延庆寺就是咱济源的文脉，所以龙潭塔也叫文峰塔。古有话说，月到中秋分外明，“你俩去龙潭看月亮吧，‘龙潭夜月’很有名的”。

小亮红了脸，和月月走在龙潭公园里。月亮出来得有点晚，晚上九点多了，才从厚厚的云层中一点一点拱出来。月亮出来的时候，云渐渐散开来。云形幻成了嫦娥的模样，面朝月亮长袖善舞。夜静，立在老海眼的亭子里看月亮，有济渎清流，有朗月清风，有蛙鸣清音，有竹枝清影，月亮照着龙潭塔，更觉塔庄严肃静。

月亮越升越高，云稀薄得只剩下几朵云絮。月亮边上有颗小星星，那颗星星很明，和月亮在夜空中交相辉映。“星星！”小亮指给月月看。“嗯。星星是我，月亮是你。”月月望着天空说。“不，星星是我，月亮是你。”小亮反驳月月。月月扭过头，定定望着小亮说：“不，你是月亮，我是星星！”小亮惊讶地发现，月月眼睛里荡漾着月光，哦，又好像是闪烁着星星。“哦，你是星星，你是月亮。”小亮更醉了，笼统地说。

“笨……你还去找最美月亮吗？”月月吃吃笑着，问道。“去，当然去。听说王屋老街的月亮好，还有东湖也不错，你说咱去哪？”小亮赶紧说。

“你呀，你呀，真是个傻瓜。”小月恨得牙痒痒，叹了一口气。低头良久，才吐气如兰地说，“只要和你在一起，有没有月亮，心里都美呢……”

小亮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