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从“穷二代”到“富一代”，他是如何崛起的？

说到汉朝霍氏家族，大家第一个想到的必定是名将霍去病，但其实在西汉时期还有一个“霍”同样非常出名，那就是中兴名臣霍光。霍光，霍去病同父异母的弟弟、汉昭帝皇后的外祖父，汉武帝的临终托孤让他成为名正言顺的权臣，废刘贺、立宣帝，掌权摄政，权倾朝野。有人曾将他比作三国时的卧龙先生，但更多人将他与枭雄曹操作对比，曹阿瞒“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功夫或许还是从他身上学来的；但不管如何，从平阳侯国中的一个“穷二代”到后来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富一代”，霍光的崛起之路堪称传奇。

一、无人问津的“穷二代”

霍光的出身并不算好，《汉书》记载他是“霍光……票骑将军去病弟也。父中孺，河东平阳人也，以县吏给事平阳侯家，与侍者卫少儿私通而生去病。中孺吏毕归家，娶妇生光。”这句话的意思是，霍光的父亲霍仲孺是河东平阳人，曾经在平阳侯府中当差；后来霍仲孺与平阳侯府中的侍女卫少儿私通生下了霍去病。但霍仲孺并不把霍去病母子当回事儿，也没想过要娶卫少儿，在平阳侯工作期满之后就回了河东郡娶妻生子，生的那个“子”就是霍光。

老实说，如果没有后来的霍去病的话，霍光可能就会“泯然众人矣”了，这要从霍仲孺的身世说起。

根据《汉书》的记载，霍仲孺是河东郡平阳县的一个县吏。什么叫“县吏”？《史记》记载：“县官谓天子也。所以谓国家为县官者，王畿内县即国都也。王者官天下，故曰县官也。”简单来说，县官管的也就是这一个县的业务，按品级来分也就是个七品小官，在这个县内可能有很大的权威，但其实也就那样；更别提平阳县除了霍仲孺这一个县吏之外，还有其他的县官，如此一来他的地位和权力就更少了。综合来看，霍家的家世并不好，比平民百姓大概就好上那么一点点；但有一说一，霍仲孺虽然能力不行、家世不好，但他生了个好儿子，当然这个“儿子”指的并不是霍光，而是被他抛弃的霍去病。

霍去病，中国军事史上有名的军事家，中华民族史上有名的民族英雄。年少时便跟着舅舅卫青出征，深受汉武帝宠爱；19岁被封为骠骑将军，两次指挥征西战争，歼灭和招降的匈奴兵近十万人，“凡六出击匈奴，其四出皆以将军，斩首虏十一万余级；浑邪王以众降数万，开河西酒泉之地，西方益少胡寇”；两次河西战争打通了河西走廊——这是华夏正统政权首次占领河西走廊，意义非凡，间接影响了后来丝绸之路的开辟；漠北之战中，霍去病击溃左贤王主力部队，使“匈奴远遁，漠南无王庭”，此一战，霍去病“战神”之名传遍整个大漠，毫不夸张的说，汉武帝的军事扩张能如此顺利，霍去病在其中立功不少。可惜的是，在出征伊稚斜单于的途中，他不幸病逝，如流星一般，大汉的“战神”就此陨落。

从霍去病短暂的24年经历来看称得上传奇，而且可能是死得“恰到好处”，这一时期的霍去病战功赫赫却又还没到功高震主的地步；而卫青和卫子夫依然是武帝信任的大臣和皇后，加上平时对霍去病的宠爱，在霍死后，武帝给予了他极高的下葬规格：调遣河西五郡的铁甲军，列成阵沿长安一直排到茂陵东的霍去病墓；将坟墓修成祁连山的模样，彰显他力克匈奴的奇功；最重要的是，他允许霍去病陪葬茂陵，要知道茂陵可是武帝给自己准备的陵寝，这算得上是古代最高的墓葬规格了。

所以说，按照霍仲孺的家世，加上当时的选官制度，如果没有霍去病，霍光估计就是个“穷三代”了。那么，在霍光的上位路上，霍去病到底做了什么贡献呢？其实不多，只一点：他将霍光带到了长安。

关于这段历史，《汉书》中是这样记载的：“还，复过焉，乃将光西至长安，时年十余岁，任光为郎，稍迁诸曹侍中。”意思就是说，河西战争结束后，霍去病经过平阳县，这次他将霍光带到了长安。此时的霍光已经十多岁了，到了长安之后，他先是就任郎官，后来又升职为诸曹、侍中、参谋军事。别看这些官职好像很低、很不起眼的样子，但仔细了解过这些官职的内容就会发现，霍去病根本不是简单地给霍光找份工作，而是实实在在地在全方位锻炼霍光，后来还直接把他送到了武帝身边当奉车都尉，霍光后来能够爬得那么高，霍去病这一举动功不可没。

二、从“穷二代”到“富一代的转变”

元狩二年，霍去病带着霍光面见汉武帝；武帝听闻对方是自己的外甥的弟弟之后，顿时觉得此子潜力无比，立即拜其为郎官，并让他跟在霍去病身边历练，从此便开始了他的升级之路。

其实，放在当时的那个年代，霍光能干到汉武帝身边真的不算稀奇。两汉时期可是讲究门荫的时代，拥有一个好的家世比什么都重要，尽管后面盛行“举孝廉”，但门荫依然是最重要的、最便利的一条晋升之路；再看霍光，虽然霍仲儒不怎么样，但谁让他有一个权倾朝野的兄长呢？尤其这个兄长还不计前嫌，不计较他们的父亲的抛弃，反而一心一意想带携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于是，当时年纪轻轻的霍光既不用像同时代的人那样拼尽力气给自己挣一个好名声，也不用像后世人那样过五关斩六将的考试，凭借着兄长给他“走后门”，轻轻松松就当上了官儿。

然而好景不长，尽管依靠着兄长的关系，他当上了“出则奉车，入侍左右，出入禁闼”、时刻跟在武帝身边的奉车都尉，但这个职位除了能跟在武帝身边并没有任何实权，甚至不能参与政事，比他前一个职位还不如，这对于心中颇有野望的霍光来说是一件难事；然而，正当他想办法把自己职位换一换、或者往上升一升的时候，噩耗传来了——霍去病倒在了出征的路上，英年早逝。

这下霍光可伤心了，一方面是因为他对这个带自己到长安的哥哥是真有感情；但更多的是对自己前途的哀叹。果不其然，霍去病去世后，本来就是靠着外戚关系而上位的霍光的仕途开始变得异常艰难。

失去了依靠，霍光只能老老实实办事，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他养成行事循规蹈矩、为人小心谨慎的习惯。他谨慎到什么地步呢？根据《汉书》中收录的故事记载，霍光在工作时间，“每出入下殿门，止进有常处，郎仆射且”进出皇宫的时候，每次迈出的步子都是一样大、每次的步数也是一样地多，甚至每天入宫上朝的路线、到达目的地时停步的位置都是固定不变的。能够做到这个程度，霍光真的很了不起，试问有谁天天计算自己迈出的步子有多大？这些事情也从侧面反映出霍光为人谨慎、有毅力的特点，而他的这些做法也受到了朝臣们的一致好评，最重要的是赢得了武帝的信任。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霍光毕竟是十来岁就跟在霍去病身边的，在当奉车都尉之前还一直跟在他身边学习，性格上多少会受到霍去病的影响和感染，正如《汉书》中对霍光的评价那样：“为人少言不泄，有气敢往”，足可见其沉毅持重的性格；后来又当了将近二十余年的奉车都尉，如此长时间的历练，一方面让他能够熟悉掌握国家最高层权力运作的具体方式，同时也对文武大臣们有一个全面而深刻的接触与了解；另一方面，既有亲戚层面的关系，又天天陪伴左右，霍光在刘彻面前刷足了“存在感”，也让刘彻对霍光非常信赖。

不管是哪个朝代，帝王的信赖都是可贵的，尤其是西汉时期。毕竟文帝之后，景帝末年刘氏宗室把握朝政大权，武帝刘彻当年也是经过重重困难才登上皇位的；因此在这之后，武帝便开始抑制刘氏宗室的权势，比如武帝颁布的“推恩令”就是其中的一种办法。在这种环境下，皇族掌握政权的能力与可能性已经近似于无；刘彻也不可能再全心全意相信宗亲，朝廷内外，他认为自己能够信赖的也就只有那些密切亲近的人——所以他因为卫子夫而相信卫青，因为卫青而相信霍去病，最后因为霍去病而相信霍光。所以从一开始，在这个君主专政的时代里，霍光从一开始就被打上了刘家江山的“忠诚者”，更是他刘彻的“忠实追随者”，加上霍光愈发小心翼翼的行事方式，就更让武帝满意了。

而武帝的这一点信任，让霍光后来当上了大汉著名的权臣。

公元前91年，彼时武帝已经年老，已至晚年，恰在这一年，著名的“巫蛊之乱”爆发，当时刘彻身边当红酷吏江充搬弄是非，不仅将一批与他政见相左的大臣入狱，并施行酷刑，屈打成招，又因为他与太子刘据有嫌隙，便趁机嫁祸刘据，将巫蛊事件牵扯到刘据身上；而刘据没有证据证明自身，又认为武帝不会相信自己，为了他自己与母亲，他竟然举兵造反；但因为准备不足，最后身死泉鸠，其家眷也在长安遇害。

刘据死后，比较适合当继承人的也就只剩下燕王刘旦和广陵王刘胥，可惜这两位皇子身上“皆多过失”，根本不符合刘彻对继承人的要求，于是他又把目光投向了尚且年幼的刘弗陵身上。

说起刘弗陵，也是个传奇人物，相传他是在母亲肚子待了14个月才出生的，这满足了古代对圣人的首个幻想——生带异象。为此，刘彻大善，还十分郑重地将刘弗陵母亲住处的大门改称为“尧母门”，这其实已经是变相将刘弗陵立为自己的继承人了。但是，经过巫蛊一事之后，刘彻身体大不如前，他预感自己大限将至，却又担心刘弗陵年幼，宗室外戚会趁机搅乱朝政，因此，他必须得给刘弗陵找一个靠谱的辅政大臣；最后，他找来找去，选中了自己一直很信赖的霍光。

不过，正如我们在前面所说的那样，霍光毕竟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尽管武帝将一副“周公负成王图”赐予他，暗示霍光以后要当“周公”，成为大汉王朝未来的辅政大臣，但霍光并不认为光凭这一副图就能够奠定自己的地位，所以在汉武帝的病榻前，他痛哭流涕，直言这个国家不能没有武帝。老实说，再厉害、再开明的帝王他始终是一个皇帝，哪怕气息奄奄，想的还是权势、地位；所以说，霍光的这番话，实实在在地说到了汉武帝的心巴上，让汉武帝坚信，霍光正是辅政大臣的不二人选。于是，在听到霍光的这番话后，武帝立即下令，表明霍光辅政的合法性，如此一来，某些居心叵测的人也不可以装作不认账，说武帝根本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你霍光自己的臆想。

解决了合法性的问题，就该解决同行了。

事实上，武帝安排的辅政大臣并非只有霍光，他也怕霍光一家独大，所以还安排了其他几位：金日磾、上官桀和桑弘羊。那么霍光为什么后来能够做到“政事一决于光”呢？很简单，他在武帝面前说，自己能力有限，金大人等大臣能力卓绝，比他更加适合这个位置。霍光是真的“谦虚”吗？当然不是，他这话里的意思怕自己压不住其他辅政大臣，怕他们不服；金日磾自然听得出他的意思，于是赶忙表忠心说自己能力不如光。有了金日磾打样，其他两位大臣自然也是跟着表忠心的，如此一来，武帝死后，在霍光的一番操持下，朝政就成了霍光的一家独大。

其实，武帝是真的看不出霍光的心思吗？他看得出，但那时候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众所周知，汉武帝之所以为“武”与他在军事上立下的功绩有着非常大的关系。武帝年轻的时候平定了国内的混乱，推恩令加强了君主集权，“独尊儒术”统一了国内的宗教体系，卫青和霍去病西征为大汉王朝边境带来了数十年的和平，更是典型了大汉王朝的政治地位——可以说，汉武帝将西汉王朝带到了顶峰。然而，匈奴平定之后，他并没有放弃武力征服，穷兵黩武的后果是非常严重的；到了武帝晚年，大汉王朝仅仅只能维持表面上的风光，内里其实已经摇摇欲坠，如果不是武帝手腕强硬以及在整个汉王朝内外有着崇高的威望，汉武帝后期估计也是一个争端不断的时代。

刘彻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不想变成秦始皇，在他之后王朝便如烛火熄灭，只能苟延残喘，所以他死后王朝必须进入休养生息阶段，在这种情况下，其实主张仁政的刘据是接班人的不二选择，而且刘据是刘彻一手培养长大的，舅舅又是将军卫青，虽然推行仁政，但该有的帝王手腕还是有，军队方面也会全力支持他，可惜出了巫蛊之乱。

刘据的死打了汉武帝现实的一巴掌，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个王朝已经经不起折腾了，于是他发出了“轮台罪己诏”，算是侧面承认了自己的过错，挽回了一点民心；后来又抓紧时间找继承人，然而燕王和昌邑王两人行事过于残暴，并不适合，他只能将最后的希望给予到刘弗陵身上。

刘弗陵年纪小，如果没人从旁协助，免不了要变成有心人手中的傀儡，而这个摄政之人必须要做到心思缜密、行事小心、能力卓绝、手腕果决，最最关键的一点是，他必须要忠诚，纵观全朝，除了霍光之外，他还真想不出还有谁。

除此之外，在武帝晚年，无论是霍家还是卫家，这两个家族看似风光，其实势力已经近似于无，霍光在当时已经算是“无依无靠”，“孤家寡人”是也，他所有的权势和地位都来自与皇室，隔绝了以后外戚乱政的可能；更何况，霍光跟在武帝身边也已经三十多年了，人生小半辈子都着刘彻，刘彻自认对他了解无比。综合这些情况，从汉武帝的角度来看，霍光的确是摄政的不二人选。

三、霍光与昭宣中兴

尽管现代很多文学作品都将霍光放在“奸臣”的位置上，但事实上，霍光没有辜负汉武帝的期望，在某种程度上，他的确是一个忠臣，毕竟如果他真的是一个只为自己利益的大奸臣，就不会有“昭宣中兴”。

汉昭帝刘弗陵登基时，只有8岁，燕王和昌邑王意图通过离间霍光和昭帝来将昭帝变成傀儡皇帝，但在霍光的计划下并没有得逞，反而通过辅政权的争夺而奠定了霍光在朝廷中的地位，也使得昭帝对他愈发信任。燕王等人的事情解决后，霍光开始着手当年刘彻对他的托付：改变原来“外事四夷，内兴功利”的政策，实行休养生息的政策，通过恢复国内的商业和农业，巩固摇摇欲坠的汉室政权。于是，在霍光的建议下，昭帝下达了两条政令：“禁苛暴，止擅赋，力本农”、“议盐铁而罢榷酤”，前者解决了武帝晚年时期盗贼频出、民不聊生的状况，让官员们用教化的方式治理百姓，而非严苛的刑罚；同时更加重视对农业的发展，为了鼓励农耕，昭帝还亲自到上林亲自“弄田”，并下诏：“盖闻农者兴德之本也，今岁不登，已遣使者振贷困乏。其令太官损膳省宰，乐府减乐人，使归就农业。丞相以下至都官令、丞上书入谷，输长安仓，助贷贫民。”后者是关于盐铁的政策，在盐铁会议上，霍光成功打击了政敌桑弘羊，同时也完成了关于盐铁政策的转变，对社会经济的恢复以及发展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汉昭帝只是一个开始，后来的汉宣帝在昭帝政策的基础上又增加了一系列的政令，主要的内核还是减轻人民的负担、恢复和发展农业生产、废除苛法、多次减免田租，减轻农民的负担等。昭宣中兴成功稳固了武帝晚年摇摇欲坠的政权统治，成功让大汉王朝进入到一个安稳发展的时期，正如刘向评论的那样：“政教明，法令行，边境安，四夷亲，单于款塞，天下殷富，百姓康乐，其治过于太宗之时。”

而霍光在这一阶段的贡献是不可忽视的。诚然，霍光专政让朝廷回到了君臣相互博弈的时代，武帝一呼百应的年代算是一去不复返，但霍光的确贡献良多，汉宣帝曾经这样评价他：“大司马……遭大难，躬秉谊，率三公、九卿、大夫定万世册，以安社稷，天下蒸庶咸以康宁。功德茂盛，朕甚嘉之。复其后世，畴其爵邑，世世无有所与，功如萧相国。博陆宣成侯光宿卫忠正，勤劳国家。”而班固虽然抨击霍光后来的所作所为，但也并不否认他的贡献：“霍光受襁褓之托，任汉室之寄，匡国家，安社稷，拥昭。”

结语

霍光此人，一生大起大落，霍去病将他带到了大汉王朝的政治舞台，也给了他一个好的开始，而后来的一切，都是他个人的能力争取。不可否认，朝政稳定之后，霍光在整个王朝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皇帝的更迭他都可以插手；权力会滋生欲望，过多的权力让霍光的野心和欲望被无限倍的放大，最终他成了班固口中那个“不学亡术，闇于大理；阴妻邪谋，立女为后，湛溺盈溢之欲，以增颠覆之祸”之人。会有这样的一个结果，一方面的确是霍光自身的过错；然而在封建专制主义集权的年代里，霍光的所作所为其实已经触及帝王的底线，他的覆灭早已成为一个注定的、不可避免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