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正处于一个信息大暴发的时代,每天都能产生数以百万计的新闻资讯!
虽然有大数据推荐,但面对海量数据,通过我们的调研发现,在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您通常无法真正有效地获取您感兴趣的资讯!
头条新闻资讯订阅,旨在帮助您收集感兴趣的资讯内容,并且在第一时间通知到您。可以有效节约您获取资讯的时间,避免错过一些关键信息。
本文转自:沧州日报
穿着嫁衣去见你
周红红
她嫁给他,在1940年初夏。她20岁,他18岁。
婚前,他们未曾谋面。从媒人口中,她知道他仪表堂堂、聪明睿智,上学时经常在县里考前三名。只这一点,她已然仰慕。媒人还说,人很好,就是穷。她说,只要人好,穷,她不怕。
他从媒人口中也知道,她认字少,还缠着小脚,是个旧式女子,但为人宽厚、心地善良、心灵手巧,做得一手好针线。闻此,他也心生欢喜。
婚事就这样定了。
嫁衣,是她自己缝制的:盘扣斜襟的枣红色上衣,黑色棉布百褶裙,裙腰垂下两条半寸来宽的飘带,飘带和裙摆处零星地点缀了一些小花,穿在身上愈发显得她素雅玲珑、清秀温婉。
他俩从小都没了父亲,她跟着大伯长大,他一直和老娘相依为命。
相似的命运,让两人彼此疼惜。她性情柔顺、孝敬婆婆,人又勤快,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条。自她来后,这个残缺的家终于有了寻常人家的温馨和乐。
他总是三天两头地往外跑,有时一走三五天,有时十天半月。慢慢地,她知道了他是在闹革命打鬼子。她不知道的是,那时的他早已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还是献交县第五区的区委书记。
她担心他。也支持他。只要家里有人来议事,她就会守在胡同口望风;有时也会挎着包袱装扮成串亲的样子去送情报;家里有伤员来住时,她忙前忙后、缝缝补补,像照顾家人一样,无微不至。
她仰视他,能替他做点事,她是幸福的。
然而幸福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1943年6月的一天,一个外村人忽然慌慌张张地跑来报信儿:由于叛徒出卖,在油瓶村开会时,他被捕了!
虽然这些年,她和婆婆天天揪着心,也无数次想过,如果有一天他被抓了去,她们会怎样。但当这一天真的来了,她们还是感觉天塌了一般。
她和婆婆在极度的不安和焦虑中度过了20多天。而此时,他已在交河宪兵队经历了百般酷刑。他有一个发小在那里做事,不忍看他被折磨致死,通过周旋,让她和婆婆去趟县城“感化感化”他。
她那时已有七个月的身孕,闻此,赶紧套上驴车,在乡邻的陪伴下,和婆婆赶到几十公里外的县城。
眼前的他,身上血迹斑斑,已经脱了形。她和婆婆抱着他痛哭失声。他安慰完老娘,又安慰妻子,说,这是我的个人信仰,就是死也不会投降的。然后摸着她隆起的肚子嘱咐:就算是我死了,你们也不要难过,20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临别,他嘱托她要照顾好老人和孩子。
没成想,那一面,竟成永诀;他被杀害后,埋骨何处,她也无从知晓。可是为了这句嘱托,她却整整守候了55年。
她,就是我的姥姥。一个有着传统女性所有美德的小脚女人。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就是我的妈妈。
妈妈出生后,姥姥便拖着一双不盈一握的小脚下地劳作了:收玉米、割麦子、掐高粱,起早贪黑打理着几亩薄田,像个男人一样支撑着这个孤儿寡母的家。给婆婆养老送终、将女儿培养成人,还将我们姐妹四人带大。
老姥姥80岁时,被县医院诊断为癌症。不治,老人的生命就看到了尽头;治,疗效怎样不好说,还要去天津,需要一大笔钱。
没有半点犹豫,姥姥说:就算是砸锅卖铁,咱也治。姥爷要她照顾好老人和孩子的话,在她心中始终重若千钧。手术后的老姥姥又争气地多活了5年。
从记事起,我对姥姥的印象就一直都是这样:洗衣、做饭、收拾屋子、缝补衣服,在忙碌中默默打发着一个又一个日夜晨昏,永远都是不知疲惫的样子。
小时候,父母忙于工作,姥姥是我们姐妹四人全部的依靠。在我们心中,她就像一棵大树,随时随地都可以为我们遮风挡雨。我们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的庇护,却没有关注过她的内心。甚至没有问过,这么多年,她孤不孤单、想不想姥爷。
姥姥也很少提及姥爷,似乎也不愿把岁月积叠起的痛苦袒露给亲人。只是记得上世纪80年代初的一天,姥爷的一位战友,曾经在我家养过伤的,几经辗转前来探望,姥姥突然放声大哭。那哭声是那样撕心裂肺、悲痛欲绝,时至今日,仍然记得。
长大以后,当我们懂得了什么是爱、什么是等待、什么是思念时,再回忆姥姥偶然间说过的一些零星往事,再想到那次痛哭,我们才渐渐明白姥姥心底藏了多少思念和孤寂。
姥姥在时,看到认识的字,常会微笑着告诉我们:这都是你姥爷教我的。有时做着针线活,她就会冷不丁地问一句:“你们说,你姥爷会不会现在还活着?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就回来了?”姥爷亲手栽下的枣树,黄了又绿,绿了又黄,在日复一日的守望中,她脑后的发鬏,一年比一年松、一年比一年小、一年比一年白。
姥姥说,姥爷爱吹口琴,不忙时常会给她吹上一曲。我上高中时的一天,我家院外传来一阵悦耳的口琴声,姥姥听到后,扔下手里的活计,慌慌张张就往外跑。过了许久,才落寞而回。
还有一次,窗外下着雨,姥姥坐在窗边出神,说:“你姥爷最喜欢雨天了。那时候,你姥爷总是念叨,什么时候能过上那种日子啊,下雨天不用往外跑,能够踏踏实实地躺在炕上睡会儿觉,该多好。”
这些往事,一定是她短暂的婚姻生活里最暖心的片段,是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也是她无数长夜独自回味的温柔记忆。
姥爷牺牲时,姥姥只有23岁;姥姥去世时,已是78岁——无需太多语言,我有多爱你,时光知道。
姥姥一生最怕给人添麻烦,就算是离开这个世界,她也选择了清明这一天。许多外地的亲朋回家祭祖,正好赶上送她一程。
我们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起灵的时候,本是晴空万里的天空忽然噼噼啪啪落下了雨点。当我们走到村口时,一阵大风忽然从东南方向盘旋而来,刮得人站都站不稳,送行的队伍只好暂停。片刻过后,风停了,雨住了,天也晴了。村里的老人们说,你们的姥爷回来了。
这些年,写过不少怀念姥姥姥爷的文章。今年的清明节,二姐也写了一篇,文中提到姥姥当年是穿着嫁衣走的。这件事,我还是第一次听到。细闻经过,瞬间泪目。
二姐说,姥姥有个小包袱一直仔细地放在衣橱里,里面是她的那身嫁衣和结婚时戴的一副耳环。每年,她会拿出来晒一晒。她私下里和二姐交代过,走时一定要给她戴上那副耳环、穿上那身嫁衣。她怕到了那边,他认不出她。
“我怕到了那边,他认不出我。”风轻云淡的一句话,却让我心如刀绞。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千百年前的苏轼,寥寥数言,道尽沧桑。爱人离去时风华正茂,如今的我,满面皱纹,霜染青丝,不复当年模样,若他日黄泉相见,可还能认得出我?
十年生死两茫茫,而姥姥姥爷,却已经分别了五个十年。
仍记得,姥姥临终前从医院拉回家时,手脚都凉了。可回到家后,她又艰难地维持了一夜。我们知道她是在等远在合肥的二姐。
清明节那天的清晨,当二姐和姐夫站在她的床前、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姥姥,我们都回来了”时,弥留之际的姥姥艰难地睁了睁眼睛,手脚又开始热了起来,被二姐握住的手动了动,呼吸急促起来,似乎有话要说。
二姐猛然间想起姥姥说过的话,急急地找出那个包袱,把衣服穿上、耳环戴上。做完这一切,姥姥很快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二姐说,他们乘坐的那趟列车,本来在泊头是不停的。他们每次回家都是从沧州下车,然后再往回返。可是那天,车在泊头突然就停住了。列车员说车要加水,临时停靠。二姐把家里的情况一说,好心的列车员打开了车门,让他们下了车。
一切都是那么巧合、无法解释。所以我一直相信,那一天,姥姥姥爷一定以另一种方式,迎来了阔别50多年的团聚——在那个世界,她依然穿着那身嫁衣,她依然还是他的新娘。
姥姥离开我们26年了,姥爷如果健在,今年整整100周岁。
以上内容为资讯信息快照,由td.fyun.cc爬虫进行采集并收录,本站未对信息做任何修改,信息内容不代表本站立场。
快照生成时间:2023-04-21 11:45:05
本站信息快照查询为非营利公共服务,如有侵权请联系我们进行删除。
信息原文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