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一朵阳光开

本文转自：黔西南日报

一

正午，冬日的暖阳绕过寒霜还未散尽的窗棂流进房内，铺了一身暖。“咯咯咯……”正沉浸其中，却被一阵鸡鸣惊了神。

院子的柴垛旁，浸满阳光。两只鸡正在打斗，一只红玉鸡，一只白玉鸡。红玉鸡高大魁梧，竖起全身的毛发，身形比原来膨胀了一倍还要多。白玉鸡虽在体型上没有优势，却毫不胆怯，压低头部，目光炯炯，盛满仇恨。倏地，一个跳跃，快如闪电，冲向红玉鸡，伸出尖尖的嘴，狠狠地啄对方的冠。红玉鸡躲闪不及，猛地瘫倒在地，蓬松的毛发也松散开来，在地上四处翻滚，像个不受控制的陀螺。白玉鸡乘胜追击，死死咬住对方鸡冠不放。鲜血蜿蜒着流淌，在阳光下，闪光。红玉鸡终于没了翻滚的气力，缩起身子，眯着眼睛，疼痛地抖动着身体，像风雨中的树叶，在阳光里瑟瑟。白玉鸡见没了还击，啄了几下，扑闪扑闪全身的毛，迈着胜利者的步子，踱向别处。

回屋，坐在阳光下，端起一杯温润的茶，还没入口，又听见“咯咯咯”的鸡鸣，心里一惊，忙跑出门。还是那两只鸡，一只白玉鸡，一只红玉鸡，伴着柔和的光影，很和谐地走在一起，你戳戳我的翅膀，我依依你的肩膀，冠上斑斑血迹依然，却闪耀着温暖。

有些撕心裂肺的疼痛，有些放不下的纠葛，疼过，痛过，再回望，云淡风轻，像从未发生。

二

夏末，去公园漫步，路过荷花池。一朵荷开得正盛，那一瓣瓣白色的花瓣，像是浸润了白色的乳汁，水润、丝滑、盈亮。每一朵花瓣上都顶着一圈儿红边，像女子白脸蛋上的一抹娇羞。瓣瓣舒展，携着清晨的露珠，在水里照影儿。微风拂过，摇摇曳曳，牵着丝丝缕缕的清香，和早起的蝉儿唱和。不远处的另一朵，却又是另一个模样。花瓣七零八落、横七竖八地跌落在旁边的荷叶上，花蕊根根枯槁，干瘪蜷曲，像行将就木的老人。还有几瓣，躺在枝头残喘，蔫头巴脑，已然了无生气，。

一眼生机，一眼枯萎。时光里的每一刻，有荣，亦有凋。只要努力地生活过，凋零又何妨？那些绽放的日子，依然在记忆里闪光。

三

那晚，翻开林非《离别》：“肖凤走进儿子的小屋里，轻轻抚摸看他写字的桌子，抚摸着他今天早晨还睡过的被褥，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一字一句地看着这些文字，如鲠在喉，双眼开始模糊，继而，眼泪开始在脸颊滚淌。

虽时常读些文字，但是令泪目的，为数不多。旁边，看书的丫头也被我的啜泣牵了来。

“妈妈，你看的什么？怎么流泪了？”她斜侧着身子，依向我。

“你看哈。”我深吸一口气，稳住眼中的泪，给她读。她很仔细地听：“确实挺感人的。”

我不知道她是真的听懂了，还是被我的情绪胁迫着假装懂了。

那次，丫头刚会蹒跚走几步，因种种原因，跟着爷爷去了老家。

下班回家，踏进家门，空空洞洞，每一个房间都静悄悄的，漠然着静立，一种莫名的陌生感扑面而来。屋内的空气里似乎还流淌着她的气息，但是就是不见人影儿，听不见她稚嫩的急促的迎接我回家的声音。她的玩具还在，她的头绳还在，只是人已离我而去。心，颓败得如风中的枯草，无依无靠。

想想，自己也曾无数次离家，每一次离家都走得斗志昂扬。我不在家的那些日子，我的父母的心里，又是怎样的滋味呢？是否也和我一样，被掏得空空的、坐立不安？而我，却从未关注。不觉间，眼泪又开始横流了。

也许，只有真正做了父母，才懂得子女于父母心中的分量。

四

傍晚，去江边。阵阵凉风携带着晚霞扑面而来，令人神清气爽，暂时忘却六月暑气的烦恼。

几个孩子下到江边打水漂，稚嫩的嬉笑不绝于耳。倏地，一阵风吹来，放在旁边的一件衣衫被扯到江里，猛地，一个不大不小的浪潮，将它裹挟到江的深处，随着江水浮浮沉沉，像砧上肉，瓮中鳖，毫无还手之力，任由江流摆布。

物犹如此，人又何尝不是呢？我们有着强大的意志，有着智慧的大脑，我们可以上天探月，可以下海捉鳖，却被小小的病菌，围困了三年，三年中的我们，有着多少苦涩，多少无助，和多少恐惧。

人，不管多么强大，但是，在自然面前，很多时候，我们不得不俯首称臣。

五

正玩得起劲，“刷”的一下，眼前的光同时熄灭。

停电了。

眼前好静，世界好静，仿佛一下子就回到遥远的混沌时刻，任由思绪在遥远的时光天马行空。

“机器灵，砍菜刀，你那边的谁来挑……”这是小时候最爱玩的游戏。月光皎洁的夜，十几个孩子分成两队，在街巷里，把个号子喊得震天响，大人喊都不舍得回家，还要硬玩上几次。旁边睡觉的邻居听了，也不恼：“这些孩子，就是劲头足。”说完，翻个身，接着睡。

那时候，也爱看妈妈纳鞋底。就着昏黄的灯光，厚的鞋底，先用锥子通路，再穿针引线。线经鞋底，发出“哧哧”的响声，妈妈拉线的手，也一摇一摇的，惊得桌上的灯火忽闪忽闪的，左右晃动，忽高忽低。

“刷”的一声响，惊醒了遥远的思绪。来电了。眨眨眼，继续面对眼前的光怪陆离。

电，光明了眼前的生活，驱远了久违的曾经。

作者：程春梅

值班总编 龙波 编辑校对 贺成 版式 高真媛